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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PJA】珍的不一样(My dear weirdo)

Summary:

被卷入凶杀案的嫌疑人JA和打算当警犬的监护人JP勇闯动物世界与人类社会!(什么东西)(不是)

Notes:

小动物人!JP×小动物人!JA
轻微的Cordell Walker和Beau Arlen的拉郎。
存在因为根本不了解年轻基兔而导致的较为明显的OOC(咣咣嗑两个)
本来是一发完但是因为文字驾驭水平太差被迫变成二/三发完的快餐产物
祝愿自己再次拥有快乐和沙雕的力气。

Chapter 1: 上

Chapter Text

你为何要做逆着人潮 独行的怪人
为何总有难以自洽 虬结的矛盾
这世上满是万人传颂 美满的剧本
为何你偏不信只顾 对自己诚恳
——《MY DEAR WEIRDO》

 

【0】
一切始于很久很久前的一个夜晚,在那个虫鸣声声的美丽夏夜,有人半夜起来打蚊子,连续打中了三只,兴奋地大叫“unbelievable”之际变成了一只青蛙。
类似的事情在继续发生,有人忽然能力拔千钧(忽略掉他上完厕所有搓粪球之冲动),有人发现自己突然能站着睡觉,有人发现自己能听见遥远地方别人在说自己坏话,还有人发现自己能灵活地上树荡秋千了。
是的,那个夜晚之后,世界上有一半人被赐予了变身成为某种动物的天赋,于此同时,他们在作为人类的时候也拥有了与该动物相吻合的超能力。
这个夜晚对人类文明造成了如此大的冲击,历史被重新书写,能吃生肉的同事和能原地起飞并在天空画字儿的邮递员显然吓到了那些正常人,人们驱逐,谈判,游行,《伴侣动物保护法》和《人权宣言》对着扔,最终世界一分为二,严格区隔,用联合政府做桥梁勉强沟通,算是换取了一时的和平。
自那之后,支持打通封锁的开放派和坚持隔离的保守派打得不亦乐乎,到了这一代,随着人们对动物人——他们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正规的名字,暂且这样称呼他们——的认知逐渐深入,前者大有胜出的趋势。
Alan Ackles,当演员不够(他创造性地在一部男孩漂流的电影里扮演了一只豹子,这省了剧组很多做特效的钱),近期正在作为一名议员,为《开放法案》奔走。
“众所周知,虽然经过几代繁衍,但是我们本质还是人类,我们共同拥有理性,和人类一样能控制行为,同时,我们的能力能够助益社会,在这种情况下,放开无疑是最佳选择!”
“Ackles议员!”
“哦,这位朋友,你有什么问题吗?”
现场有一瞬间寂静,所有人扭过头去,看向人群的最后。
一位记者把手机高高举起来,上面是一双撞上镜头的惊慌失措的翠绿眼睛:
“您儿子刚才把室友吃了。”

【1】
除了那个历史书上的“青蛙之夜”,世界上还会有更离谱的事吗?
会的,比如你回家时发现你的绵羊人室友被撕成碎片,啃得剩下骨头,而一堆联合警察和记者就差把“吃了吗您”写在脸上。
有镜头正在对着他,那一刻Jensen Ackles感觉自己就要吐了。男孩穿着红色半袖和过大的背带裤,反戴着那顶傻气的太阳帽,看上去无辜无害,而后来他在电视上看到自己才发现那时他紧张得一直在吞口水——就像吃了一大只室友但是还没吃饱的样子。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什么时候?”
“中午?晚饭前?先生,我不知道。”
“他遇害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出去了。”
“去哪里?”
“做自己的事情。”
“我问哪里。”
“除了这里的任何地方。”
“你一定要这样不配合调查吗?”那个人类警察玩弄着他联合警署的警徽:“想证明你是无罪的很容易,就只是变身,让我们看看,”一个带血的豹子爪子照片一闪而过:“这不是你留下的。”
“……不。”那点无辜和镇定有了一点破绽,紧张的时候反而笑,那个笑在这个情况下有点过于漂亮了。
“Ackles,我说,变成你那个狗屁动物给我看看。”
“并且我说不!”这句话的音量有些失控,叫Jensen的嫌疑人只有一瞬间的爆发,之后脸色变得苍白,极力想从晃动的镜头与拥挤的人群中钻出去,像要畏罪潜逃。
这条新闻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男孩张着翠绿的大眼睛惊恐地撞进镜头,像某个被车远光灯照到的小动物。
哦,或许他本来就得算动物。
谁知道呢。
【2】
该死。
Jensen在厕所吐干净自己的晚餐的时候脑子里这两个大字钟声一样响着。说真的,他什么时候能在被过多的人围观的时候克制住躲到厕所去呕吐的冲动?
接着他意识到这是现在最不需要担心的问题了,他已经卷入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大的麻烦里。
在他父亲主张的《开放议案》到这个地步的节骨眼,被安排在他身上的一切都让议案看上去像一个笑话,一切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一个豹子撕了一只绵羊,多么完美的剧本。但无论怎么说,没有闯入的痕迹,他是唯一被锁定的嫌疑人,根据那些法案,Jensen抬抬左腿,他现在要戴着这个破脚环被关在家一段时间了,这大概代表事业停滞,派对泡汤,还有在洗澡的时候因为脚环漏电而抽搐着外焦里嫩地去世的风险。
Jensen以为没有什么更糟了,直到警察说他们会派另一个实习警员来,在此期间辅助他的生活——像是“监视”两个字说出口会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Jensen以为没有什么会更更糟了,直到,他拨通Steve的电话:
“你听说了吗?他们要派的是Jared Padalecki。”
【3】
他已经太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了,说起来却如此流畅和熟稔,他绝没有每天在心里念叨无数次。
Steve在电话那头发出一声扫弦的声音,这让Jensen意识到如果今晚没有这个屁事,他这会儿应该在Steve家和他一起弹琴还有唱歌,Steve会说,Jenny boy很难想象你是一只豹子,你该是只小百灵鸟的,你确定你没试过抖抖胳膊飞起来什么的吗?
“这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很明显他是过来复仇的!”Jensen争辩:“他还记得,他不找出点我犯罪的证据是不会罢休的,天啊,我完了。”
“放轻松,据我所知Jared不是那样的。所有人都不相信你的时候,他会是唯一信你那个。”
“你甚至都不怎么知道他!”Jensen挺直后背:“而且,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你去哪了?”
“可是你喜欢过他不是吗?你喜欢的人,我是说,狗,不会坏到哪里去。”
Jensen语塞了。
他确实喜欢过那家伙,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他们甚至尝试过去约会,但也只有一次。那时候Jared大概还没从高中毕业,穿着宽松但舒适的连帽卫衣,头发有点长,在耳朵两边翘起可爱又稚嫩的弧度,带着又傻(即使Jensen早知道他聪明得要死)又讨好,偏偏又有点羞赧的——配方恰好的笑,Jensen感觉一条小狗尾巴在那家伙身后试探性地摇。
就是那时候了,两个青涩的小朋友坐在高档的餐厅里而Jared正热烈真诚地望向他,他感到因为被凝视而产生的浑身的震颤,一瞬间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够好看,开始憎恶自己的雀斑,颜色并不漂亮的头发,还有站起来时候就会被看到的罗圈腿——他一向对自己的外貌很有信心,而现在满脑子却都是:他有没有可能只是团成团溜出餐厅?或许搭配一个玩笑,嘿Jared,照我屁股来一脚看看我能滚多远?
这些东西过快地充斥了他的大脑,理智像是被阻塞,一个直接而悲惨的结果就是猫科动物的本能占了上峰,当Jared凑进的时候,卫衣上两条绳子晃呀晃,而Jensen的世界里,忽然那两条绳子成了比它们的主人更吸引人的存在。
他不得不在整顿饭的时间里尽可能地用大腿狠狠压住自己的手,而不是扑上去打滚玩那两条绳子。
天啊,非要这样吗,他太想表现好了,但是,拜托,那可是两条!晃来晃去的!绳子!
“嘿,你在听吗?”Jared冲他打响指,晚餐刚开始时候那种笑已经消失了,它变得不确定,沮丧,Jensen对上那双下垂的委屈的狗狗眼的时候感觉心都碎了。
“什么?”
“我说,甜点你要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我猜,或许我们就……”他一定做了一个极愚蠢的手势,因为Jared正歪着脑袋看他,眼睛里的困惑多到要溢出来。
他快不记得那天怎么结束的了,Jared或许后面还追着他想要送他回去,而他留下一句“我会联系你”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晚他一定跑得比Ackles家任何一只豹子都快。
等等,Jensen,怎么还骄傲起来了。
【4】
那之后Jared再也没来找过Jensen了,他甚至都不愿意再看Jensen一眼,一直到这Jensen都对此心怀愧疚,直到他21岁生日前,托Alona给Jared送去的算是求和的邀请函,而那个混球竟然根本没有现身。
对此Jensen还和Alona表示强烈谴责:“你确定你送到了吗?”
“我确定我送到他窗台上了,你觉得我答应你的事会不做到吗?”
“这听起来就像是你们鸽子会做的事!”
“嘿,别把对Jared的气撒到我头上,而且,别再污名化鸽子了!”
所以你看,Jared是一个记仇大王,而且Jensen敢保证Jared这次回来绝对是要找出点蛛丝马迹给他定罪,就因为,他妈的!两条!晃来晃去的!绳子!
“别怕。”Steve在电话那一头安慰:“你知道再不济,你还可以骑我——”
“Steve!”
“逃跑。”
Jensen重重叹了口气:“逃跑就等于认罪。并且不要再说‘我骑你’了,那听起来很奇怪。”
“噢得了吧,你小时候很想当牛仔的。”
“在我知道你可以变成马之前。”
“宝贝,你知道我会永远为你保留一张Steve体验券。”
Jensen摔断了电话。
他不想思考现在Jared得有多洋洋得意。
【5】
“天啊,你敢想吗,跟完这个案子我就要当警察了!联合警署,正式警员!”Jared手里捧着一……二三四个饭盒,尾音上扬的时候Chad甚至看到了最上面的汤碗跟着小小地跳动了一下。
“看出来你想和人类一起工作的欲望和你的食欲一样旺盛,”Chad接话:“不过,你确定非得是这个吗?”
Jared歪歪头:“为什么不?”
“因为那是Jensen.他妈的.Ackles。”Chad把他起的中间名咬得重重的:“你和他约会回来焦虑得撕了一卷厕纸的Jensen.他妈的.Ackles。”
“好吧,第一,我已经赔给你一提厕纸了。”Jared跟他掰手指:“第二,都已经过去了,我只是,需要这个机会转正,好吗?”
“答应我你不会因为包庇他耽误了你一直以来追求的。”
“他不是坏人。”Jared答:“而且我肯定他知道,我是过去帮他的。他一直什么都知道。”
【6】
天啊,他知道个屁!
这是Jared拉开门看见Jensen像是,开冰箱取啤酒然后就被顺道速冻了的脸时内心的哀嚎。
“嘿。”
Jared比他们上次见面时又高了不少,头发似乎又长长了一些,一些可爱的卷儿耷拉在耳朵边上独自开朗。
Jared有一个瞬间的愣神,或者只是Jensen的错觉,他很快挂上了那种几乎要把太阳都弄出危机感的笑:“嘿,希望我们这几天过得顺利。”
Jensen看着他拎着自己的小包(后来意识到只是被Jaerd衬托得很小)自在地进屋,很小声地答复:“Sir, 别想得太顺利了。”
【7】
Jared有一个酷毙了的充气床垫。
Jared把床垫放在了他门口。
Jared趴下了。
Jared刨了刨枕头。
Jared枕上了枕头。
Jared睡下了。
“好吧这太离谱了!”Jensen忍无可忍从床上弹起来:“你不能就这样闯进来然后只露个脑袋睡在别人卧室门口。”
“为什么?”Jared依然趴着,只把头扭过来。
Jensen被哽住:“因为……我半夜误把你脑袋当足球踢飞的话是不会负责任的。”
Jared挪都没挪一下,抬起一只手,手指交叉:“为Jared的脑袋祈祷。”
“你知道那边有个空屋子可以睡吧?”
“考虑到此前发生的事情,那边闻起来可一点都不好。天啊我不知道你们豹子嗅觉这么差。”
Jared的声音越来越低,Jensen察觉到第一次交手的挫败感已经开始在心底滋生:“我不知道为了个当警犬的资格值得你这样。”
他有点想听Jared反驳“警犬”什么的,他迫切地需要一些有来有回的对抗来驱逐短时间内一系列变动带来的恐慌和焦躁,但是Jared什么都没再说。
“你是个怪人,你知道吗?”Jensen忿忿地拍灭了灯,他听见Jared咂嘴的声音,像每一只小狗准备舒舒服服睡一大觉之前那样子,然后是故意变得很大声的呼吸,再然后是舒适的,平静的,令人感到安全的黑暗。
他该在自己室友被吃之后睡得这么好吗?
【8】
Jared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那双眼睛,仅仅是在电视上,依然具有让他胸腔像是要燃烧起来的魔力,上一秒他还在想今晚可以去哪个公园跑一跑,下一秒他就坐在Arlen警官的办公室里,挖着指甲和上司说或许自己可以去当Ackles的监护人。
他打定主意叫他Ackles了,公事公办的态度,各取所需的合作,坦荡得让他自己都佩服:“我迫切地需要这次机会,把我的实习警徽变成正式的。”
“真的吗?”然而Alren警官追问。
很久之前Jared以为对方大抵是一只熊(考虑到他四处蹭警局同事的午饭且热衷甜食,还考虑到他总是让Jared感到害怕),后面审讯的时候才意识到Alren是一只鹰,而你不能盯着一只鹰的眼睛说谎。
这不公平,即使Alren也无法控制,Jared还是感觉到被冒犯,然后在被冒犯中慷慨地和盘托出:“我敢肯定不是Jensen。有人要害他,他现在很危险。他需要我,需要我保护他。虽然我有点担心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我,毕竟根据之前的经验连帽卫衣的绳子看上去都比我更有魅力——”
他看到他的上司似乎有一个尴尬得要捂耳朵但巧妙地掩饰为挠头的动作:“我猜我有点说得太多了但是你一直看着我的话我就停不下来,我现在应该先走了这样你就不用听到剩下的乱七八糟的,你看——”
“嘿,Jared。”他一边闭眼叨叨一边要跑出门去的时候Arlen叫住他。
“什么?”
“答应我,起码别睡在他房门口。”
【9】
Jared曾经斗胆问过Alren,所有人都只能对你说真话是什么感觉?
Alren跟他说,试试看和你的死对头合伙办完案子,你们俩正在下属面前大打嘴炮说谁功劳更大时,对方看着你的眼睛忽然说,我要艹你。
【10】
Jensen那句“别想得太顺利了”算是一语成谶,事实证明一周以内他们的公寓还健在已经是某种神的庇佑。当一切安全时,他们成为了房子里移动的彼此的不安全因素。
比如:“我知道监视我是你的工作,但是每天这样扒在我床边等我起床是不是太奇怪了。”Jensen绝望地闭上眼睛,天啊,这个视角就像是,他要完了,而Jared耷拉着水汪汪的眼睛准备给他扣上棺材盖儿。
再比如:“你能不能考虑不要贴着我”。个人空间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可该死的,Jared为什么一定要和他处在同一个房间而且最好尽可能地近,为什么每次被呵退几步的时候总是露出那种委屈的表情,为什么……“Jared,我上厕所的时候你可以不必在门口等我。”
而反过来,Jared厌倦Jensen半夜会起来四处游荡,讨厌他十二点时候还在客厅播放美食节目(他听觉如此灵敏以至于总是被惊醒),讨厌Jensen故意点外送,就为了在冰箱里堆满巧克力和葡萄,多危险啊,这些食物!
作为报复,Jared把一根黄瓜藏进Jensen被窝,那天Jensen跳得比送外卖的那只袋鼠还要高,他窜进Jared怀里而Jared就像跟他认识了一辈子那么久默契地接住了他。
作为报复的报复,Jensen把Jared的手机壁纸和所有图标都换成了熊,那天Jared煞白着脸强撑着微笑试图把一切恢复正常的模样让Jensen憋笑到肚子疼。
作为报复的报复的报复,Jared向Jensen投掷了一颗甘米熊,然后那演变成了一场战争。最后Jared举着手机给Jensen看加热后甘米熊会在锅里站起来的视频,他们把所有不再能食用的甘米熊用于实验,最后没有熊站起来,他们得到一平底锅烧黑的糖浆。
和鸣叫的烟雾报警器。
第二周的时候他们似乎在对方身上耗尽了自己所有的恶作剧天赋,于是Jensen在八个被凝视着醒来的早上问,休战?
Jared说,想得美。
【11】
Jared搬来了一个乒乓球桌。
Jensen喜欢和Jared打乒乓球,主要是因为他喜欢看Jared操控自己过于大的身躯拿捏那么小小的东西时会展示出的灵敏、柔软的笨拙:他的肩膀总是耸得很高,重心转换时脚底自带弹簧。
还有,Jared总是愿意踮儿踮儿地把球捡回来的那一个,并且乐在其中,这省了Jensen很多麻烦。
等他们也厌倦了乒乓球,Jared拿回了一个游戏机,Jensen在一边撇着嘴瞅着,说这么无聊的东西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它会把你脑子锈住的。
第二天Jared就送给他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然后他们花了一个周末坐在沙发上一起任脑子生锈,Jared的膝盖正顶着Jensen的,谁也没察觉。
等游戏机也变得无聊,捉弄左邻右舍便成了休闲娱乐的不二选择。
比如,往Misha头上接连扣两个派(后面他们花了前半个晚上才把那面溅上派的墙清理干净,然后又花后半个晚上复盘,一致决定不再用带果酱的派砸人了),再比如,在那只房产中介,黄毛金刚鹦鹉Alex试图租出他们楼下的公寓那天故意弄出奇奇怪怪的动静,听着Alex的“不要担心,你的楼上都是靠谱的好人”的介绍声由远及近,然后推开门的时候发现他们俩正只穿着裤衩,以一种即将开拍的姿态窝在沙发上。
看房子的那位吓得立刻变成蝴蝶原地飞走了,衣服裤子堆了一地。
“上次我试图卖隔壁房子的时候,你俩假装正在走廊拐角撒尿。”Alex咬着牙:“下次为什么不试试在G层‘不准睡觉’的牌子底下睡觉?在‘不准饮食’的牌子下吃热狗?告诉大家我们这是多包容的一个社群?”
Jensen不说话,半晌,用食指戳了戳Jared的膝盖。
Alex摔上门:“哦艹了,俩二逼竟然真的在想!”
【12】
关上门的一瞬间Jared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天啊,你看到他的表情了吗!”
Jensen跟着笑,眉头皱起来,他笑得声调高,声音就变得稚嫩,像是要背过气去:“不得不说你这个主意真棒透了,天啊,我好爱你,天才。”
然后,这句脱口而出的玩笑就像某种魔咒,他们之间快活的空气倏忽被冻住了。Jared因为情绪激动而攀上脸颊的带点稚气的绯红还没有散去,嘴角堪堪停在一个局促的弧度,代表快乐的酒窝还蹲守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个尴尬的对视又持续了几秒,直到他们的膝盖分开,然后Jensen一边假装很忙一边说:“穿条裤子吧。”
【13】
痛苦是永恒的,但受难是可选择的。
想一种气味,感恩节时家里那种暖融融的气味,Jensen的公寓,海洋味道的空气清新剂,他们共用的一款古龙水,墙壁上残留的果酱的甜味。
再想一种颜色,落日时粉色上漂浮的深邃的蓝,和落日时Jensen望向别处的眼睛。
疼痛是暂时的,只是一种知觉。
想一种触感,家人的拥抱,和Jensen不小心碰到一起的肩膀,膝盖,他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指尖。
痛苦是一种错觉。
现在想想明天早上你依然会望着他醒来。
【14】
Jared白天去当警犬的时候,Jensen就会打电话去骚扰Steve,大部分时候只是咬着铅笔拨弄着几个和弦,哼唧几句不成型的歌词。
“你觉得这句怎么样,”Jensen把铅笔别到耳朵后边去:“and I’ll pretend that all of this is new, seal away the truth, any way that you want me.”
“喔。”Steve停顿了半天,答。
“什么意思,喔?”
“没什么,”他听见Steve吹了一声欢快的口哨:
“看来你的Steve体验券要作废了。”
【15】
Jared回来的时候,Jensen正无意义地玩弄几个和弦,跟Steve说他们应该给乐队起一个可以对标Radiohead的名字。
Steve在对面说那不如就叫Streamass,天对地,雨对风,电台脑袋对流媒屁股。
Jensen的笑声在看到Jared的一瞬间消失了,Jared折了一只胳膊,发尖上挂着夏夜的一场细雨。他时常挂在颧骨上的红晕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一个空洞苍白的表情,像是一张被揉出皱褶的纸。
“嘿。”他立刻挂断了电话,想要起身迎过去,但又想起对于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过分的关照似乎是一种不妥帖和失败。
但是好在Jared自己坐过来了,和Jensen贴得过近,他感觉到对方身上带来的潮湿,低温和幅度过大却如此无力的起伏。他们的尾指正连同膝盖一块贴在一起,这种被需要让一颗怯懦的心脏变得如此勇敢,那一切的不妥帖就都消融了。
“如果你愿意讲的话。”他们静默了足够长的时间,Jensen发话。
“我救了人。”
“那为什么要这个表情?一般情况下我吃了人才是这个表情。”说出口的瞬间他意识到这玩笑会为自己带来怎样切身的威胁,他想解释,但Jared似乎根本没在意这个。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能把人修好?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修好?”
Jensen摇摇头:“这么说你该去急诊上班。”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打算的,直到我发现我能感觉到他们。”
“疼痛吗?”
“更多是情绪上的,像是……更实体化的共情,我猜?”他没有听过Jared这样的声音,低沉懊丧,含着被努力上挑的嘴角而掩藏的湿意:“事情变得太严重的时候,我会感觉到在场所有人的。”
“那是……”Jensen不安地动了动:“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总是被耗尽?”每次这种事情发生似乎都留下了某些程度的空白,好像用冰淇淋勺子在他心上挖走一块。他记得他们发现被埋进地里的Cordell警官并且试图把他挖出来;他记得他们的Arlen上司风度尽失却还在讲“哎我们现在好像在盗Walker的墓耶”的笑话,而Jared只是怜悯他能让所有人说实话却永远不能对自己诚实;他还记得他试图拯救一切时感受到的铺天盖地的情绪,如此害怕失去,如此痛苦虬结,如此撕心裂肺,挣扎、挣扎和挣扎。
然后他不记得什么了。
剩下的就是他坐在后座甚至不能移动自己的四肢,Arlen在开车,Cordell用胳膊撑着头靠在车窗上。
“我救了你的屁股。又一次。”
“以防你没注意到,你已经说了一路了。”
“我的意思是你该付我掘墓费。”
“你大可以把我再埋回去。”
“是的,我还会在那儿种棵树,而且保证它长大了会比你懂得感恩,到了秋天会送我一篮子苹果而不是麻烦。”
“我没意见。”
“……我是说,下次我不会再费力救你了。”
Cordell转过头来。
哦草,不要对视,不要对视。Jared在后座警铃大作,但是他甚至不能动一下嘴唇。
“我总是对你诚实。”Cordell叹了一口气。
哦草,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我一直想,你什么时候愿意对我说真话?”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两个上司就在前面完全不顾交通法地亲起来了,恶狠狠地,好像他们多么无法忍受对方,谁把谁嘴先咬下来谁胜利。
Jared终于忍无可忍,他把最后一点点力气用在了大喊:
“放我下车!放我下车!!!”
【16】
“他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到。”Jared调整着呼吸,好像喘一口气变成了多么艰难的事。要失去的恐惧,还有在某个瞬间预设已经失去的痛苦。他依然感觉到它们。
“你知道注定在一起的人是不会走散的吗?”Jensen突兀地发问。
Jared偏过头去看他,Jensen努力不避开那双湿润的眸子:“我始终觉得,有些人生来就要在一起的。隔得再远也会遇到,分开也会重逢,如果在这里,”他比划了一下他们的客厅:“分开了,也还会在别的地方在一起。”
“所以没有‘失去’,只有再见面。”
Jared在这论调下歪着头,这通常表示他在真的思考:“这是你的家庭宗教信仰还是……什么的?”
“不知道,我总是这么想。”Jensen耸耸肩:“下次你可以在那些时候想想我说这些,会好过一些。”
Jared不敢说他确实在情绪的极点想到了Jensen,使用他,像某种抵抗决堤的掩体。
“或许养一条抚慰犬会有点帮助。”Jensen没有听到答复,只好自顾自转移话题。
“以防你忘了,我本身就可以变成一条狗。”
Jensen眼睛亮起来:“那你变成狗然后摸自己会起到抚慰作用吗?就像,” 他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好狗狗,好狗狗,这样。”
“Haha, very funny.”Jared故意扯出一个刻薄的表情:“But no.”
“现在,我还能做什么让你好受点?”
Jared摇摇头:“没有。”
“好吧。”
……
……
……
Jared说,挠挠我耳朵后面。
【17】
Jensen从来不知道挠Jared耳朵后面会让他如此舒服,从来不知道Jared舒服时候会发出这样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如果说他在这种无辜的声音里毫无反应和不健康的联想,那他就会因为撒谎下地狱(豹子在地狱里地位怎么样?天啊他真该去确认下这个)。
他及时地缩回了手:“我猜你更需要一条毛巾。”
他逃窜得过于快,Jared发出一声不悦的哼唧。但这很快被Jensen愿意帮他擦头发(原话是,引号,擦狗毛)而冲淡了。
“God,you’re good to me.”他感叹。
Jensen的手停了一下,然后说:“当然不是免费的,你要交换。”
这句话如此暧昧,Jared忽然觉得口中变得干涩,他吞咽下转过头去,盯着Jensen打算说下去的正在半张的嘴唇:“你想要什么?”
时间大概是静止了几秒钟吧,Jared脑子里像是有一条车水马龙的高速公路,交叠了一个多重宇宙,有什么呼之欲出,有什么震颤紧缩。
然后Jensen说:“等你心情好点我要在你石膏上画阴茎。”
【18】
后来Jensen确实没有放过那块石膏,但是接过Jared递来的马克笔的时候他变得如此安静,他没有画阴茎——Jared原本计划他可以和同事们解释那是一把钥匙/一个自行车座什么的。
Jensen Ackles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19】
那个晚上确实留下了一些余震,但不在Jensen和Jared之间。
“天啊,我们的乐队什么时候叫Streamass了!”
“你那天晚上没有反驳,我以为你默认了。”
“那乐队账号这个屁股一样的头像是什么?”
“那是我设计的logo,珍妮宝贝。”
“……”
“你在生气吗?”
“没有,只是想到了我们以后可以去演出的地方。”
“棒,我们去哪儿?”
“……公共厕所,asses tour, Steve.”

 

TBC

Chapter 2: 中

Notes:

一个吐槽文要什么逻辑QAQQQQQQ

Chapter Text

【20】
有些东西正在越界,另一些正在变质,Jared察觉到,却不能弄清楚,当他望向Jensen毫不设防地笑起来的眼睛的时候能同时感觉到安心与无望,像咬一口酸涩但多汁的果子,在挤眉弄眼里总咂摸出一点甜。
他就在这种细密的刺痛和快乐里迎来了21岁,这大抵是个大日子,从他收到的电话、讯息,还有他哥哥说会给他办一个正经的(好像之前Jared的生日有多不正经似的)生日派对能看出来。
考虑到他“公务在身”,派对的地点被定在了公寓的G层。为此Alex特别发来信息嘱咐,禁止在“不准睡觉”的牌子底下睡觉,禁止在“不准饮食”的牌子下吃东西。Jared说他早晚会在那里加一块牌子写“禁止Alex”。
Jensen对于能借此机会迈出公寓感到无比兴奋,并且衷心希望Jared可以每天都过生日,他花了大概有一下午的时间检阅自己的衣柜和Jared的……行囊,然后为他们俩选出了合适的穿搭,他说“这样你的外套比较衬我的衬衫”的样子好像被封杀良久终于重出江湖的明星,而Jared是他的一件时尚单品。
“就只是一个小型的聚会,我不确定你要不要穿得这么……”
“得了吧,这只是正常的穿搭,而你平时的那些?不,我们不这样穿衣服。”
“那很舒服。”Jared反驳。
“如果你要舒服还要兼顾今天的场合,那只好穿Birthday Suit了。反正G层没有牌子写不准裸体。”Jensen边说着边帮他整理衣领:“可惜你不会和我住很久,不然我会花时间把你的审美提升到,嗯,起码时尚杂志的水准。”
Jared的眼睛暗了一下,没有回话。这就是这些天来所有的感觉,一只觊觎他心脏的时不时蜇一下的恼人蜜蜂。
Jensen整理好往后退了两步,他看Jared要稍微扬起一点头,而那双绿色的眼睛里的满意和欣赏他甚至都懒得去掩藏。
他用力拍上Jared双肩,来吧,你会是今晚最有吸引力的男孩。
“当然。”Jared垂着头跟在他身后出门:“以防你忘了,这是我的生日聚会。”
【21】
然后他们发现,Jensen才是当晚最具有吸引力的那个。以一种不好的方式。
好像没有人能想到Jared会带着他的嫌疑人室友出席一样,Jensen进门的一瞬间他发誓他听到不止一个人倒吸了一口气,拜托,一定要这么抓马吗?
Jared试着往前站了半步,他们的肩膀交叠在一起,他拍拍手说,嘿,Where’s the HAPPY BRITHDAY JARED!
“当你不带着杀人犯来这里吃自助餐的时候?”人群里有人说。
“嘿,我不吃屎!”Jensen在Jared身后踮脚反驳回去。
Jared回过头来小声道,这话对我来说多少有点冒犯你意识到了吧?
“怎么,现在他是你的好朋友了?说真的,Jay,我们来给你庆祝生日,你带着他来开餐!”
“我不吃屎!”
“天啊Jensen,求你别这么说了。”Jared发出了绝望的声音。
他转过去诚恳地向家人朋友(还有一些他根本不认识的人,Jeff群发了邮件吗?)解释情况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而胳膊始终不动声色地搭在Jensen肩膀上。
“你知道无论如何,很可能因为他,我们永远都不能进到另一半世界去了吗?”有人打断他的辩解:“我们像被关在动物园里一样过完一辈子又一辈子,你当警察就为了包庇这些让公众失去自由的罪犯,是这样吗,Jared?”
他忽然觉得射过来的视线有千万条,对于这和自由挂钩,掷地有声的质问,他短暂地失去了声音。
Jared好像没有被这么对待过,他总是受欢迎,总是给予爱与信任然后收获爱与信任,他永远拥有家人和这些朋友们大敞四开的怀抱,温暖的接触,脸颊上毫不吝啬的亲吻,而远离或失去这一切都几乎能杀了他。
“做个选择吧,Jay,你要我们,还是这个虚伪的杀人犯?”
Jared余光看向Jensen,他依然站得笔直,脖颈挺出一个漂亮的倔强的弧线,而那种底气已经不见了,他的肩膀正紧绷着,好像这就是他最后的判决了,而他甚至没费心思去期待第二个选项。
Jared没有移开他搭在Jensen身上的胳膊。
这就是他的回答。
Jensen似乎对此感到惊讶,回过头看Jared的时候眼睛里像闪着琐碎的金色的星光,过载的情感正在那凝视里凝结成实体,让他胸腔震颤。
Jared想,他会为了这个付出一切。
然后,大概有一麻袋那么多的猫薄荷兜头扣下。
【22】
“看看,Jared,你说他能控制住自己,而事实上他甚至抵抗不住一盆草。”
Jared为了把那些倒霉的细屑从头上弄掉把脑袋甩成钻头,发出一些好笑的摩擦声。他强忍住要打喷嚏的欲望:“第一,你知道Jensen是豹子不是小猫吧,这东西对他来说简直——Jensen?”
他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Jensen瞳孔放得比刚才还大,他蹭着Jared的颈窝。
“你好漂亮,”Jensen大声宣布:“我会把你全吃下去。”
【23】
第二,为什么我的派对上会有猫薄荷这种东西(因为考虑到你会成为警察,这个派对本来就安全得有点无聊了,Jeff答)?
第三,你要证明Jensen失控,为什么要扣在我脑袋上?这就跟对着狗鼻子喷香水一样残忍!
——怎么,真的没有人好奇他后面没说完的想法吗!
【24】
把Jensen带回他们的公寓没有花费太多的力气,考虑到Jensen一路上像个抱脸虫一样扒在Jared身上,一边发疯了一样蹭来蹭去,一边夸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小香宝。
“天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那些金色的头发逗弄得他心里的某一块也痒痒的,他听见自己无可抑制的心跳声。
“呃,其实,我现在有点能看出来。”
“你不知道!”Jensen把晕乎的脑袋从Jared胸口拔出来,眼睛里的星光现在开始转圈,整个人冒着某种幸福的泡泡,他带着一种无害的傻笑皱皱鼻子:“你不知道。”
Jared花了很长时间把Jensen从他身上揪下来,尤其是Jensen把他压进沙发里之后开始在他大腿上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滚之后,这个工作变得无比艰难。
“好喜欢你。”就在Jared试图把Jensen顺势推下沙发时对方忽然又美美地弹起来,痴迷地(考虑到现在他看一颗土豆也是痴迷地)捧着Jared的脸:“天啊我第一次和你去吃饭的时候,你的头发就那样,”搓搓,“你的脸,”搓搓,“你笑起来时候这里——”搓搓,“那时候我想——”
“就是你了。”他的笑和那些虚浮的声音突然一起消失了:“那时候我就知道,就是你了。就好像,我们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Jared屏住了呼吸,他必须揪紧沙发克制住现在就和Jensen亲吻,或者就在这里大搞一场的冲动,他感觉到此前贴在面具上的道貌岸然与自我欺骗正在七七八八地散落,而在对方正袒露肚皮毫不设防的情况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做出任何事。
天啊,要是猫薄荷也能把他搞乱该有多好。
好在那种深情的注视并没有持续多久,Jensen又一次把脑袋埋进了Jared的肩膀,恨不得整个人在Jared身上磨蹭掉一层皮:“喜欢你的狗耳朵,”搓搓,“肚皮,”搓搓,“小狗尾巴,”搓搓。
“呃啊……求你了Jensen。”Jared在那一瞬间恍然醒悟可能turning 21是某种罪过,他今晚会死在这个沙发上的:“放开,那不是我的尾巴。”
“为什么?”
“首先,”Jared深深吸了一口气:“它不长在这个方向。”
【25】
Jensen是半夜十一点多醒过来的,那时候Jared已经把自己从头到尾洗了八遍,确保自己绝对没有一点闻起来再像猫薄荷,他在沙发上兀自撕咬着指甲,直到它们变得惨不忍睹,说实话,离开爱的人们就会让他变得局促而焦虑,而不啃指甲的话他又要撕卫生纸了,他如此专注于这场搏斗,以至于没注意到Jensen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
“我是不是毁了什么?”他注意到Jensen没有用疑问的语气,慢慢而颇为防备地靠近,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我有没有做出什么……”
“没关系,并且没有。”Jared回答他两个问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Awe…some.”Jensen声音里还有因为不清醒而导致的带着颗粒感的柔软,Jared想到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稍稍把腿并上些。
“说真的,和他们去吧。”Jensen感觉到Jared的局促,没有再靠近:“跟Jeff说明天补办一个,或者就只是约上几个朋友出去喝顿酒,我会老老实实在家的。”他抬抬腿,给Jared看他的脚环。
Jared摇摇头,沮丧但是坚决:“我想让你在场,那有点重要。”
“怎么重要?”Jensen语气里有一点怀疑的自暴自弃:“为了跟我证明你有多受欢迎,我当年有多蠢多瞎?”
这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提到那个约会的夜晚,Jensen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清醒了。为了缓解尴尬,他立刻接上:“如果你执意这样的话,那我得说你的21岁生日逊爆了。”
Jared想说考虑到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那些火辣场面,他的生日实在和“逊”毫不沾边:“所以说你的21岁生日很酷了?”
Jensen用手指比划了两个数字:“21shots,混着,一口气,喝下去。”
“Wow.”Jared皱着眉歪头:“真的假的?”
“真的,当时我应该比今天晚上还嗨,”Jensen故作轻松地用挖苦的语气道:“你本可以在现场看看的。”
Jared没有错过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哀怨,然后他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Jensen坐得这么近了:“对不起,那时候我猜我只是不想接受?”
“接受什么?”
“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当作没有喜欢过你,然后若无其事地到场,成为他们的一员,和你做朋友。”Jared要继续撕咬他的指甲,Jensen轻轻用食指敲了敲他的肩膀,于是他放弃了这个动作:“但现在我可以接受了。”
“是吗?”他过于专注于自己的焦虑和手指尖的刺痛,以至于放过了Jensen问话间的试探与失落。
“嘿,没关系的,都过去了。我们现在是各取所需,你要自由和清白,而我想要一个警徽,我们会把这一切搞定的,对吗?”
Jensen迟疑了一下,终于点点头。
“天啊,我不知道21岁是这样的。”Jared向后靠去,因为太多的阴差阳错发出了一声苦笑:“我原本以为我会花一晚上喝酒,被人扔进游泳池,然后费尽口舌拒绝Chad叫来的stripper。”
Jared说完时意识到Jensen的手指正以一种颇具暗示性的力道顶着他的膝盖,然后小幅度地扭动着腰起身,从沙发扶手上跳下来,以一种冒着傻气但偏生又莫名诱人的方式耸动着肩膀,让那种扭动从肩膀出发,到腰,再到胯,缓慢地、带着笨拙的性感地,把自己的开衫脱下来。
他回头以一种狡黠的目光看着Jared,Jared很配合地张大嘴,两只手张开夸张地在扇动,带着一种羞涩的坐立不安,好像真的被辣到。
那些少年人心里过去的纠结和未来的不定,那些不安和失落与犹疑,好像就在这一来一回的发疯一样的表演里燃烧殆尽,变成如此纯粹的快乐。Jared最后看到的是Jensen冲他挑挑眉毛,接着,那件外套直接被扔在他脸上。
他依然感觉到自己灼烧的胸腔和隆隆的心跳,埋在突如其来的黑暗和Jenen的气味里,Jared想,Chad不可能找到比Jensen还要火辣的Stripper。
还有,他今晚可能真的要死在沙发上了。

【26】
如果说生日过后朋友们骤减的联络没有让他感觉难过那他就是在骗人,但是Jensen解除监禁日子的临近又让一切变得如此充满期望。Jensen依然花了不少的时间思忖自己明天的穿搭,并且一次又一次地口头更新了时间表,Jared就只是趴在充气床垫上看他一趟一趟地走来走去念念有词,Jensen知道他在看,但是毫不在意。
他们已经太过习惯对方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我们不庆祝一下吗?”
“把它留到事成之后吧。”Jensen倒下,声音里是那种小心翼翼的兴奋:“Dude,我终于又能自由自在地在外边闲逛了,我太想念这个了,生活。”
“是呀。”Jared偏过头来,头发挡住了他一边的眼睛,而他没有费心拨开它。他很想问“你会想念这段时间吗”,后来又意识到这问题实在过于愚蠢,希望Jensen会怀念被关在公寓里的日子什么的,那是Jensen。
Jensen似乎过了好久才再次问:“到时候你会来看我和Steve的表演吗?如果我能劝说他改掉乐队名字的话。”
Jared答:“Okay.”
“……Okay.”
他们似乎再没有什么可说,那种喜悦和激动正在被一种离奇的失落吞噬,而他们甚至不能将其宣之于口。
Jensen关上灯说“晚安”,而Jared觉得自己真的需要一些啤酒。
【27】
这是第一次他醒来而Jared还在睡着,他坐在那里,注视着这个场景很久。
他首先发现Jared趴着试图把自己团成一小团的姿势很可爱,然后有点好笑地猜测他垫在枕头底下的那只胳膊在醒来时势必会麻得像很多蚂蚁在爬。
这是他们共同拥有的最后一个清早,而Jensen知道之后很长时间他都会在路过房间门口的时候因为空荡而感到缺失。
自由与爱似乎总是光谱上的两极,无论以怎样的形式呈现,而Jensen无论如何都选择前者,那是他之所以为他的原因。他还知道他得放Jared走,因为Jared有一颗属于全世界的盛满爱的心脏,它不该跟一个嫌疑犯共振。
这拧巴的认知让他如此困惑,以至于他花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该去准备早餐,然后又花了一阵才意识到冰箱里丢了点东西。
“Ja——red?”
他听见Jared被强制开机时咂嘴的声音:“嗯?”
“你看见冰箱里的牛排了吗?”他打算今天回来和Jared吃的。
“我吃掉了。昨晚喝酒的时候。”
“你煎了吗?”
“什么?”
“那是生的,腌好的,你煎了吗?”
“……”
“……”
“Jared?”
【28】
等待医生来打针的时间无疑是难熬的。
“你看上去像是一个中毒的僵尸。”
“谢谢。这真的很安慰人。”
“你知道狗狗是可以吃生肉的吗?”
“嗯,所以?”
“所以你如果现在变成狗的话会不会消化得更好?”
“God,”Jared难受地闭上眼:“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Jensen手指缠上他的头发转圈,然后轻轻挠挠他耳朵后面,漫不经心道:“我在想,或许我们可以等过几天你好了再去?”
Jared忍住过快地睁开眼睛带来的眩晕:“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不介意再等两天?”Jensen视线移向另一边:“这不会花很多时间的。我不想让你的同事看上去就像是我一直在欺负你一样。”
是的,自由与爱是光谱的两极,而他不介意偶尔对自己的背叛,向另一端几步的游移。
“Thank god,”他听见Jared气息奄奄的感慨:“那能不能告诉医生不要来了,他总是喜欢打很多很多很多屁股针,我怀疑他可能是只刺猬。”
【29】
Jared第一次讨厌自己好得这么快,而且他第一次讨厌医术高明的医生,是的,那只该死的刺猬还是来了,而Jensen在他扎屁股针的时候笑得太大声了。
他有点想装病,但他无法对Jensen有一点不忠诚。
他在早上出发之前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包括把他的充气床垫叠叠好。他知道Jensen在看,但是毫不在意。
他们已经太过习惯对方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30】
到达联合警署的时候是下午,很容易就能感觉到Jared在这里是如此受欢迎,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人,他们毫不吝啬招呼与拥抱,而Jared伸开过长的双臂,向所有人袒露胸膛。
路过接待室的时候,Jared特意停下和一个叫Gen的可爱的女警察打招呼,他撑在前台,如此松弛和自在,讲那些Jensen听过八百遍的无聊的冷笑话。
“哪两个英文字母不太熟?I和Y,因为I don’t know Y!”他们笑声过大,Gen在听到Jared的生肉经历以后又表现得如此担忧和心疼,而Jensen开始觉得自己之前听到这些笑话时候摆出那种“STUPID”的脸,又在Jared打屁股针/撕破裤子/放屁等一切出糗的时候太过快乐,是完全错误的决策。
有一种过于浓重的酸意从心底反上来,有一个瞬间,Jensen承认,仅仅一个瞬间,他想如果能拥有最大份的Jared的话,或许他并不介意永远被关在那个小公寓里。
【31】
等待Jensen走手续的时候Jared遇到了Arlen,提醒他下周可以来换新的警徽,他们还会为他安排一个正式的入职仪式。
很奇怪,这并没有让Jared感觉到特别高兴。
而他不敢看向Arlen的眼睛。
【32】
Jensen出来的时候做了一个很愚蠢的蹦跳动作,歪着跳起来把两脚短暂地碰在一起,向Jared展示他终于摆脱了恼人的脚环。
“所以,”Jared接过他拎着的文件袋:“我送你回家?或者你和你朋友有没有什么其他安排,如果顺路的话,我可以捎你过去。”
“事实上,”Jensen顿了顿:“确实有个地方,你愿意和我去吗?”
Jared不需要被问第二次。
【33】
Jared从来不知道他们小镇的边缘有这样一个地方,荒凉的,废弃的,近乎被草植吞没的,建到一半的建筑,生锈的起重机。
“愣着干什么,过来。”Jensen在起重机下面招呼他。
“你不是要……”
“是,”Jensen语气就好像是在说“我们去超市买一打鸡蛋”:“我们爬上去,爬到顶。”
Jared犹豫地退后一步:“听着,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你恐高?”
“当然不。”Jared立刻否认:“但这仍然很危险,掉下来会出人命的。”
“Um,放轻松。”Jensen抿抿嘴:“我确实掉下来过,不止一次,从上面很高的地方,”他无视Jared抽气的声音,语调就像“不好意思,从超市买回来的鸡蛋打了”:“有时候会断片,但是从来没死过。有时候我会觉得,说不定我不是豹子,而是一只王八什么的,你知道,特长就是命特长。”
“我们就不能做点安全友好的活动吗?我们再重新腌牛排你觉得怎么……”Jared突然顿住了:“等等,这话什么意思,‘可能’不是豹子。”
Jensen已经爬上去很多了,他在夜色里偏过头,俯视Jared,那双眼睛如此具有生气,又故作狡猾(事实上那狡猾看起来有点笨拙):“你上来我就会告诉你。”
Jared想,这根本不是个选择题。
【34】
Jared觉得自己大概爬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到达顶端的时候Jensen正眨着莹莹的眸子,冲他伸出手,他紧紧握住,握住一场危险的游戏。
他们坐在横梁上,而他们眼前,一个新世界正在铺开。
“记得吗,很久之前,最开始有了打通人类世界和我们的世界的势头的时候,他们达成协议,在这里建一个大型的通联的中心,有点像,试验区。”Jensen眺望向很远的地方,而Jared盯着他的侧脸。
“我到现在都记得这项决议通过时候,在电视上第一次看到它的效果图,他们叫它‘巴别塔’,”Jensen像是念出一种神圣的许诺:“那时候我还很小,但是感觉这是我的救赎。”
他终于转过头来,盯住Jared的眼睛:
“我不能变身。我不能变成任何动物,Jared。”
Jared确实觉得有一瞬间他要从塔上掉下去了,因为他的身子晃动了一下,而这没有逃脱Jensen的眼睛。
“那你……是人类吗?”
“不是。我依然有那些习性,而且和你们比起来,我更难控制它们。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和你约会逃跑的原因。”他不能放过那种哂笑里带着的难过:“我不是他们,我不是你们,我不属于任何一边。”
“所以案发的时候你在这。”Jared笃定道。
“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就像,你根本不能变成豹子,没办法留下现场的爪印,或者,你那晚根本就不在场。一切就都解决了。”
“我不想和别人不一样,我不想……没有归属。”
Jared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可能会没命的。”
“但你来了。”Jensen笑着看Jared一点一点试探着往自己身边蹭,这像是他们基因里的东西:“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再乱动了。”
后来开放的风声就小了,两个世界似乎都畏惧地缩紧,再然后,“巴别塔”没法逃脱它名字带来的命运,成为一摊锈迹斑斑的历史。
“我有时候会来这里坐坐。”Jensen努力让这句话听上去只是一个平常的陈述:“它是和我一样不属于任何一边的怪物,而我是这里唯一还记得它的人。”
“现在有我了。”Jared很快地跟上,像是一个太急切的许诺。
话说完他就后悔了,比如说,这会不会是Jensen计划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比如他的行李此刻已经在汽车后备箱而不是Jensen的家里,比如这或许只是Jensen一次慷慨的交换,而事实上他根本不愿意和任何人共享这个秘密基地,比如Jensen只是因为太过兴奋才说出这些,或许明天他就会后悔然后又像之前一样逃得远远的,比如——
“天啊,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什么?”
“你想得太大声了。”Jensen消灭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距离,他们的膝盖正贴在一起,再然后是他们的嘴唇。
很轻的,像他们之间的一阵晚风。
“你哪儿都不去,Jared。”
【35】
那之后他们有了第二个吻,Jensen如此用力地扣住Jared的后脑,而Jared紧紧抱住他的腰,他们的头发与理智都被风吹得如此混乱,危险的又迷人的,仿若在世界尽头的。
“天啊,我想永远都不放开。”Jared埋在Jensen颈窝里,而他的双臂钳子一样捏住Jensen。
“Jared。”
“什么?”
“你是在恐高是不是?”
“……”
“艹,是的,求求你了我们赶紧下去好不好。”
【36】
Jared没来得及给他的床垫重新充上气。
感觉很神奇,就像一切都终于回到了正确的位置, Jensen几年前的那次逃跑只是为了逃往重逢,他们会更正所有命运的偏差,他们正站在彼此所有道路的尽头。
然后现在他们重逢了,就不能不拥抱,不能不亲吻,不能不像狩猎一样要把对方拆吞入腹,不能不惊叹每一次接触在对方身上引发的奇妙反应。不能不爱Jensen被咬住后颈时就会一动不动听凭摆布的样子,不得不爱Jared过于擅长的又如此可爱的啃咬与舔舐,不得不爱Jensen被进入时的失焦和高潮到来时的痉挛,不能不爱Jared被头发挡住的先是试探和无辜然后忽然变得具有攻击性的眼睛,不得不爱他过于急切的节奏,不得不爱对方因为自己而变得疯狂的样子。
“天啊。”Jensen最后评论:“我开始觉得我们过去浪费了好长一段时间。”
“天啊。”Jared说:“我还没给床垫充气。”
艹你的Jared,Jensen说,去他妈的充气床垫。

Chapter 3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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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37】
外边正积压着厚重的云层,一切变得灰蒙蒙,树枝在他们的窗口缓慢地画着弧圈,从弧圈的缝隙吹进一阵带着邻居家饭香的无力的风。
远处的公路上传来刹车声,Jensen的机械翻页表正在咔哒咔哒地运转。
Jensen穿着宽松的衬衫,一条腿盘上沙发,手带着隐秘的颤抖,握着Jared被拆开的警徽,他太过安静,和Jared进浴室之前调侃“你晚饭要吃一个橄榄球那么多”时候判若两人。
发尖的水正低落在肩膀上,Jared能感觉到一种潮湿随之沿着脊背蔓延。
开口似乎需要很大的勇气,Jensen甚至没能抬起手来把警徽递给他:“你最好解释一下这个。”
【38】
这是他去办转正的前一晚,和Jensen不同,Jared不是那种会等到事成才庆祝的人,他庆祝每一个瞬间。
他向Jensen展示自己的警证,并且告诉他明天会把上面的黑色警徽换成金色的,你能想象那有多酷吗。他很清楚Jensen并不确切地知晓这一切代表什么,但是他看向他的那种欢欣和骄傲就像他男朋友做了件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一样。
“我喜欢这个,它是现在唯一能帮助两个世界,对两个世界都有益的工作。”Jared解释:“我喜欢同类,但是同时还能和人类一起工作,解决他们的问题,这让我感觉到意义。”
“哪怕你为这会耗费更多的心神,体会到更多的痛苦吗?”
“可以这么说,我猜?”Jared答:“虽然有想逃离的想法,但有时候用痛苦去置换一些什么,那让我感觉很好。”
“在你开始感觉很好之前,我们做点感觉更好的事?”Jensen了然地望进Jared的眼睛,不去深挖,轻轻捧起。
“我猜可以?”
“好,那现在去洗澡,就像你裤衩在着火一样。”
【39】
Shit.
Jared不需要凑近就知道那是什么。
Shit, shit, shit.
“现在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警徽里有监听器?”
Jensen的声音听起来又像是Jared第一天住进公寓的那个晚上,而这陌生足以让Jared望而却步。
不,不,不。
“我不知道。”Jared答,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可信:“我不知道它在那儿。”
Jared看上去如此急切和无措,他想上前又止住,手不安地在身体两侧握紧,而Jensen只是以一种破碎的,近乎空洞的眼神望向他,怀疑这一路以来对方的所有无辜是否只是一种欺骗。
“你每天随身带着它,再好不过的掩护了是不是?”Jensen语气故意变得很刻薄,好像这样就能把惊惧掩藏得很好似的:“我们干那事时候它也听着吗?怎么,这让你兴奋吗?Jared?”
“你把它送给谁,你的上司,还是你在警局的小女朋友?你想用我交换点什么?”
“什么?”Jared看上去面对这一团混乱没有一丝一毫的头绪,而他必须说点什么避免Jensen说出更多制造更多误解而因为他的沉默被误认为是默认的话:“听着Jensen,我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的是——”
“我现在不能听你说任何话。”Jensen决绝地打断他的承诺,抓起外套向门外走去。
外边已经大雨倾盆,他迈出去时候甚至没有犹豫。
【40】
Jensen从来没觉得从公寓到他的破起重机竟然要这么久,走到他觉得夏夜的雨水变得冰冷刺骨,眼眶正在被冻到疼痛,他只能如此频繁地咽下抽噎与跃跃欲试的眼泪。
爬上起重机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的腿在颤抖,而加上一个或两个打滑的话,说不定他会摔得比以前更惨,但是反正都不会摔死,说实话,他有点希望现在可以直接摔死。
他想起带Jared来到这里的那个晚上,那时候Jared看他的眼神如此赤诚,喜欢在那片棕绿色的星云里盛得太满,Jared的头发在晚风里翻飞,肩膀因为支撑着身体而微微耸起来,线条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与稚嫩单纯,忠诚却如此货真价实,他无法不心动,无法不坦白。
现在想来,解除监视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博弈从他解开脚环的刹那才刚刚开始。而他竟然是那个主动说出“Jared你哪儿也不去的”蠢货。该死,他们真的知道他的软肋,知道他警觉而防备,却能被那个人一个可怜的眼神耍得团团转。
更糟糕的是——Jensen在那片冷雨里坐下来,两个世界在他脚下,他栖身之处是一条生锈的横梁——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依然不能阻止自己发出那个邀请,在那个月光跳上Jared耳边的发尖的夜晚,他深知自己不能容忍一点分别的可能。
【41】
狗是一种不擅长攀爬的动物,就算是西敏寺狗狗敏捷赛,设置的最大难度也只是爬个A字板,而不是让狗去爬树。
Jared不想承认他确实在起重机底下畏缩了那么两三次,然后在半路上又惊险地滑了两三次,还有那么两三次他想大喊“Jensen救我”,另外有两三次跟自己说“不如在这下面蹲守吧反正Jensen肯定会憋不住要下来撒尿的”。
在这些往复的两三次里,他终于蠕动到了塔座的最顶端。
可惜Jensen并不在之前他们坐的地方。他在臂架的尽头,臂架正在风里轻微地晃动,而Jensen根本不在乎,他的双腿悬在外边,跟风一起荡悠着。
Jensen正不可抑制地蜷缩起躯干,额头前两撮头发湿淋淋的,像是某种流浪小动物。察觉到动静,他转过头来,绿色的眼睛在这样的天光里变成一种如此寒冷的深色,Jared倏忽害怕Jensen再也不会用从前那样的目光看向他了。
他试图爬到Jensen身边去,而每一个动作都引发起重机如此大声的呻吟和可感知的晃动,他不得不努力降低重心放弃移动,贴在靠驾驶室一侧的臂架上。
他们正在臂架的两端,一个臂架而已,而Jared觉得他们之间大概有无限或者余生那么远。
Jared酝酿着说什么,但Jensen先开口了:“我爸爸提醒过我要小心你。还有我哥哥,还有Steve,还有我自己。”
“我不听。看看现在什么下场。”他又露出那种哂笑了,这比他直接骂Jared是个间谍更让Jared感到心痛,就好像信任什么人是他的罪过一样。
“听着,我向你保证我对此不知情,而我会查到真相的,好吗?”Jared的声音在雨中变得缥缈,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可信。
“没关系。”然而Jensen说。
“什么?”
“明天去入职吧。”Jensen听起来这样无力,像是放弃了挣扎:“希望你的新警徽值得这个。”
“艹你的,Jensen。”Jared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这种无力激怒:“我不会,我也不需要用这个换!”
天啊,怎么会如此拧巴,Jared咬住后槽牙:“你不能爱却不信任,不能想要又推开,这不公平!”
“我试过,Jared我试过,然后你把我只讲给你秘密慷慨地送给不知道什么人,”Jensen皱着一点眉头,表情近乎是痛苦:“而现在我不觉得我能再相信任何人了。”
而Jared就像是被这句话击中,而后觉察到它致命。
“就只是,先回去?”Jensen的语气开始变得像是哄骗,这是他拒绝沟通的信号:“我会再和你联系的。”
“不,”Jared转身迈回驾驶室:“我们都知道你不会。”
【42】
Jared爬下塔座的时候在想,这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而和他们最开始的约会一样,Jensen没有看他一眼。
想到这他又滑了一脚差点劈叉撕裂裤子,于是下定决心务必尽快买一双适于攀登起重机的防滑鞋。
【43】
Jensen从塔座上爬下来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他发誓他绝对没有期待Jared就等在这下面,或者突然从哪里蹿出来然后像小狗一样围着他转圈,他又不是Jared的主人什么的。
这导致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时候心跳加速,并且已经开始燃起了一些别扭的、让他自我憎恶的欣喜。
直到他感觉有个变态在他后颈咬了一口,接着是一种肿胀的并且迅速蔓延的疼痛。他不受控地倒了下去。
妙啊,这下他彻底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了。
【44】
“你也该知道现在这里不再是个秘密了吧,承蒙你的……小警察男朋友?”
他听见头顶上有人在说话,但是雨水让他很难睁开眼睛。全身好像只剩下了思维还活着,除了一种没有确切降落在具体位置的疼痛再感觉不到其他。
救命,Jensen试着找回自己的拇指,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
Jensen什么都没找到,于是不得不承认了现在的情况——他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条蛇咬了。毕竟除了让人不适的柔韧性以外,这就是他们这群人的超能力,而他现在除了像被石化了一样梆硬地躺在地上以外毫无办法。
“你甚至有想过他吗?”
Jensen想问“谁”,可肿胀的喉舌让他发出了一个滑稽的音节——如果不是快没命,他真的会因为这个绷不住笑出来。
“你想过他也有家人和爱人,你想过有人会为他难过吗?整个事件里,你们甚至有一个人想过他吗?”
Jensen的思维开始变得迟缓,这让拨弄出答案的过程更加震悚和痛苦。
这个人是为了他只剩下骨头的室友来的。
Jensen想争辩“你什么毛病我们只是恰好合租了一间公寓而我甚至都不认识他”,接下来他意识到对方并没有说错。
他过度地沉浸于洗脱嫌疑的迫切,又因为阴差阳错带来的爱意振奋,如果说Jared起码还在为了挖出真相奔走,他好像更轻易也更平淡地接受了一场陌生却残忍的死亡。
“你有关系,足以让警察包庇你,而我们不会。”
必须有人为这场悲剧付出代价,而在真相无法被查明的当下,无名的围观者不能容许Jensen撇清承担代价的责任。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Jensen发觉自己的听觉正在丢失,对方的声音变得朦胧和沉闷:“今晚还会有很多人慕名前来,大家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不保证那时候你还能不能说话。”
妈的,Jensen想,好像现在他没有要因为呼吸道阻塞窒息一样。
开放派的人会恨他,因为他的“失控”成功让开放更远了一步;保守派的人恨他,因为他爸爸正在如此积极地为毁掉现有的维持良久的社会秩序奔走;随便什么人都恨他,因为他过着相对优越与顺利的生活,这本身就是种罪过了。
他尝试说话,以一种怪异的奄奄一息的声音,你们吃饭时候如果咬到了自己,会把自己定住吗(或者,你们是不是大部分人都在医院当麻醉师,一口一个?他不记得他说的是哪个了dad joke了,总之一定是把对方气到了)?
因为有什么东西正在将他划开。
他并没有感觉到尖锐的疼痛。
他想,如果刚才是最后一句话,他该和Jared道歉的。
【45】
Jensen向来讨厌失控,讨厌“任由”别人做什么,他并不愚蠢,知道这具皮囊——首先说明,大部分时候他很喜欢这具皮囊,并且有点为之洋洋得意——总是想让人“任由”他们做什么。
他讨厌被拉扯着身体摆布成任何需要的样子,讨厌不知道什么人触摸他的嘴唇然后说出一些难听下流的话而他甚至没办法咬对方一口(考虑到他咬人并不能把人定住,这其实没什么可惜的),讨厌对方把几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腹部或者过于用力的击打,好像一种拦腰的碾压,而他在此刻甚至给不出呕吐的反应,讨厌皮肤破损,讨厌他们让他仰躺时雨水会落入眼睛,而视觉早已被遗忘,讨厌脑后沾上黏腻又肮脏的泥泞,鼻腔里过于刺激的铁锈与草植的味道,讨厌被衣物遮挡的皮肤会被触摸,讨厌下一个说不定就要拉下他的裤子。
他忽然想这是否就是Jared曾提到的经常被迫获的感觉,混乱无序的,来源不明的,藏身在未知的黑暗里陆续现身,而你不被允许发出一声呼救的痛苦。他应该更多照顾Jared的,更多去尝试拥抱,更多次紧紧凝望,更多指尖,肩膀,膝盖的触碰,最主要的,更多不加条件的信任,接住和被接住的承诺。
事实上在这种时候想起Jared会让痛苦减小得多,好像把身体和精神分开,身体在一片腐坏的土地上腐坏,灵魂藏进记忆共建的避难所。
他听不见雨落的声音,只听见Jared跟他说话,离他那么近,嘿,Jensen,这是Jared。
【46】
Jared第一次见到Jensen时,Jensen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坐在餐厅靠近窗边的座位(这是他把第一次约会定在那里的原因),头发在光照下变成介于金色和棕色的如此神奇的颜色,看上去就像是那些阳光沿着他的发丝的曲线滑过来滑过去。Jensen察觉到视线,转过头来对Jared善意地笑,下眼睑微微弯起来,把那双眼睛变成好看又快乐的形状。他漂亮得像是得到造物主某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又带着某种试探的羞赧,偏生羞赧如此真诚。
Jared想上前打招呼,又想是不是过于突兀,他感觉有液体滴落在他脸上,接着是更多,Jensen还在阳光底下好笑地看着他,他局促抹了一把脸,才发现正在落雨。
他正身处黑夜。
而刚才倚着餐厅玻璃对他笑的Jensen正一一种诡异到令人惊悚的姿势躺在地上,刚才藏着阳光的头发混在泥泞和草植里,那双眼睛大张着但很明显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先前滴在Jared脸上的雨水此刻正从过于华丽的绿色中滑下来。
Jared又一次,和初遇时一样,犹豫了几次才走上前去。不够近,不够近。
他听见自己崩溃到近乎令人反胃的声音——事实上他就要吐在这了——嘿,Jensen,这是Jared。
【47】
他们正在一场雨中,生命变得湿淋淋。
Jared过了一会儿才敢于伸出手去,此刻任何的触碰都是危险的,他只能轻轻握住Jensen的手,覆上自己不安的心跳。
Jensen依然没有看到他,但他觉察到那双眼睛里有什么正在变得不一样了。
哦不,他恨这个。
“Jensen,现在我要尝试修好你,”Jared的声音变得轻,温软,如此可靠,全然的安全:“但是我会感知到一些,我发誓,只是情绪,”他并不保证会从那些情绪里抓住蛛丝马迹补足在他离开的短短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确认Jensen是否准备好以这种方式和他分享这个:“但我依然希望能得到你的同意。”
Jared从来不知道他能这样轻易地读懂Jensen的眼睛,识别其中的恐惧与快要卸甲的乞求,他没在那里看见过这个。
“好的。那我们现在或许就只是先回家去。”他放开Jensen的手,努力让自己听上去轻松,而且可控:“我之前不知道你有这么庞大的粉丝团。”
Jensen努力尝试回应一个笑,那差点让Jared哭出来。
【48】
回程的时候Jared察觉到Jensen的感官开始陆续归位,而知觉的恢复无疑会让他疼得像个婊子,有一瞬间他希望“去他妈的Jensen的同意”然后就修好这一切,接着发觉他并不能修好一切。
这场雨可能还会下好久。
【49】
某一瞬间他希望Jared再开几个“你知道这次我是字面意思地拯救了你的屁股吧”这种笑话好让这个夜晚的一切都像就是个笑话,某一瞬间他想冲Jared大叫说“fix me fix me fix me”,某一瞬间他想收回所有信任以后依然让爱去承担痛苦是否是无法背负的罪过。
或许等到雨停了。
或许就只是等到他说话听起来不那么好笑。
【50】
这和Jared住进来的第一个晚上是如此相似,Jensen躺在床上暗中观察,而Jared正在门口试图重新安置他的充气床垫。
在Jensen监视期结束自己要搬离时候,他以为再也不会用到这个东西了,在那个和Jensen兔子一样(好吧,这么说真是歧视了)在床上做爱的晚上,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用到这个东西了。
“Jared.”Jensen现在听起来不再好笑了,只是像完全地被撕碎,像“他曾对他室友做过的”一样。他张张嘴想说什么,然后忽然泄气了:“算了,忘了吧。”
正如争吵中Jared所说,这不公平,他急需Jared和他贴在一起就像世界上不是只他一个人,但是惊魂未定中又恐惧弱点暴露,害怕触摸或侵犯,想要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
但是Jared听懂了,因为他是Jared,心脏承载无限的远方,爱意却又超出常人的细腻,近乎让Jensen那点狭小的占有般的爱自惭形秽。
Jared说,只是稍等我一下。
【51】
这确实感觉好多了,温暖的,安全的,毛绒绒的。
他们窝在对两个人来说稍微有点拥挤的床上,在即将破晓的天光里沉默着,等待睡意取代肾上腺素涌上来。
Jensen轻声说:“我有个想法……考虑到走到现在我们都弄得很失败,或者我们可以从最开始再来一次?”
Jared没有回答。
Jensen稍稍抬抬头去看Jared:“如果经过这些以后你依然觉得我们能……的话。”
Jared没有回答。
沉默正在房间里飘荡。
“好吧,”Jensen泄了气:“我知道在你是条狗的时候说这些有点奇怪。”
【52】
Jared此时正窝在Jensen的头顶和床头的缝隙里,Jensen的手指挠着他耳朵后面的毛,以一种逐渐放缓的频率,再然后无知觉地停止。
Jared想,如果是Jensen的话,他可以重来无数次,他甚至能愿意把一生变成某种土拨鼠循环(FYI 他们世界的土拨鼠人确实有这个能力),只是这并不是答应一个许诺的好时候,他们之间亲情,爱情,友情,无论什么,不该是在对方理智薄弱的趁虚而入。
或许等到Jensen愿意让他修好他以后,然后他们会变成一个人的两部分,他们共享痛苦,共享一场湿淋淋的生命。
Jared觉得他也该睡了。
窗外雨声有渐小的意思。
【53】
在一段关系里“重来”其实是一个很有欺骗性的概念,对于在公寓之外其实并没有过约会经历的他们来说更是如此。这有点像是重新认识对方和重新认识自己,之后发现之前自己一直觉得“爱到不能再爱,爱到不知道如何爱”竟然还留有余地。
但是也有点什么是意料之外的,比如,Jared会对着一根笔直的树杈两眼放星光。
“我不知道你还会喜欢这种东西。”
“嘿!”Jared替树杈子感到冒犯似的:“这可是一个笔直的树枝!它是完美的!”
“好吧。”Jensen故意夸张地耸耸肩:“你可以把它带回家去。”
“不,那我和狗狗就没有任何区别了。”Jared把目光从地上拔起来,走得很急,假装被其他的东西吸引走了注意力,比如街道尽头将落的斜阳。
危险造成的余震尚未结束,Jensen不说但是Jared依然能看出他依然抵触在夜晚出门,他们把较多的出行约在了日落时,那时候一切都浸泡在一种平和暖软的光线里,足够让发出的一切邀约都变得浪漫。
“我在想或许我们明天晚上出去吃饭。”快走到家时候Jensen说。
“你确定吗?”Jared回过头,脸颊上因为夕阳带上的红晕让这个笑容变得有点过于耀眼了,Jensen必须顿一顿才能回答:“对,你知道,在我们第一次……我再追你一次,我猜?”
Jared笑得太好看了,他看向Jensen就像是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而他并不在乎是谁先动心,他毫不设防,甘心被俘获。
再然后他撅起嘴试图去亲Jensen,Jensen臭着脸以闪电的速度蹿进了家门。
【54】
“已经十二点了,你还没睡着吗?”
“……”
“你在想白天那根棍子,是吗?”
“没有喔。”
“Jared.”
“天啊,Jensen,那真是一根好完美的树杈。”
“……”
“如果我捡到了,大家都会羡慕我的。”
【55】
Jensen喜欢Jared能够接住他的仪式感,他出现在餐厅的时候依然穿了四年前的连帽卫衣。它在他身上变得太小了,露出Jared很长一节的小臂。
Jared依然记得那一天他们点了什么餐,而Jensen只是惊诧地定在那里,那一刻Jensen发现有些东西是不变的,就像是他四年前第一次看到Jared时曾经产生的“天啊这个家伙热得冒烟而我不能做他的另一半”的想法。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如此了解彼此,有一套自己的语言,有些笑话甚至不需说出口就能一起笑起来,有些或许只是需要指尖的一个触碰或者一个眼神。
“现在我是真的要去一趟卫生间,并且我保证我会回来。”Jensen站起来,看向Jared的眼神又带着那种张扬的挑衅,Jared喜欢这种安全的拉扯:“你以为你还能去哪?”
等到第十三分钟Jensen还没回来的时候,Jared开始怀疑从一开始一切是不是某只土拨鼠给他开的玩笑。
【56】
血。
某种顽固的昆虫一样扒在他的手上和嘴唇上。
他依然闻到铁锈和肠胃被剖开时的腐臭味。
角落里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摊开,像极了此前他闻到那种味道以后推开门看见的他的室友。现在他能清楚地看到那具残骸上现在留着他的指纹。
有人正死死按着他的脖子,让他整个人折下去。
他努力地扬起头,看见Jared正站在后巷的尽头,无措地望向他们。
他想解释,舌头舔到了嘴唇上那种陌生又足够恐怖的味道,然后非常没出息地把晚餐当场吐了出来。
【57】
Jared有点希望自己从来没看到这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会容易得多。
他认识这些人,事实上,太熟悉了,就在几天前他还在警局里,在某一顿午餐间,兴致勃勃地把“Jensen要约我去当年的餐厅吃饭”当成个里程碑事件分享给他们中的一个两个。
Jared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事情的真相,他对于Jensen被吃干抹净的室友有千万种猜想,没有算到这个。
他以为凶手会是凶猛的野兽,以为是某个失去理智而不能控制动物性的危险分子,而事实上他——他们现在就站在那里,以一种正义而凛冽的,毫不避讳的目光直视Jared,天啊,他们就只是,人类,只是人类警察而已。
人类会比任何动物都狡诈和残忍,他怎么不敢预料的这一点。
他等待着一个解释,然后他们中的一个开口了 ,嘿,显然你的监视没有什么用,而现在我们可以结案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刚才杀了个人,”有人指着黑暗里一滩血迹:“然后我们抓住他了。”
“你指望我相信这个?”Jared第一次面对人类感到恐慌,他们说得如此大言不惭,就好像知道Jared最后一定会买账,或者他们已经拥有了某种必然的胜利似的。
“这是这个事情唯一的结果,开放法案提出者的小儿子都是一个控制不住理智的杀人犯,我们必须维持现有的生存秩序,直到——相当长的时间。”
Jared猜他想说永远,直到媒体对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报道逐渐减少,直到代际在原地守旧地延续,直到有一天一半世界不再知道或者不再关系另一半世界的存在。
他早该知道的,人类不会允许这样一群怪物涌入他们的生活,以特异功能抢占他们的资源。而这种生物又如此道貌岸然,需要展示出包容一切的气度,然后用某种不能拿上台面的方式阻止“他们敞开怀抱欢迎的一切”发生。
“放开他。”Jared一字一顿地说。
但是对面的反应就像是他说了个什么只有他自己没听懂的笑话,Jared,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把真相公诸于世吧。
“从你警徽里的小把戏,到我们做了什么,你以为你的Arlen长官就一点都不知道吗?”大家都睁着眼睛,大家都看不见,大家都知道事情最后是怎么样,大家都默许这一切,这就是这里正在发生的事。
而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加入我们,或许到时候我们可以报告Arlen是你是策划这场抓捕的主力,你布局了一个诱敌深入的陷阱,然后,我猜你刚刚入职,需要一些功劳和奖励?
你会成为一个好警察的,你一直想要这个,是不是?
Jared感到那种不安正在如此迅速地扩散,身体的某一部分却变得勇敢,他靠近,重申:“放开他。”
很明显这种威胁没有任何作用,有人掏出手铐把Jensen的双手铐在背后,押着他往巷口走。Jared挡在他们前面,Jensen没有看过对方这样的眼神,狠厉的,完全清明知道自己下一秒要做出什么的,破釜沉舟的。某一瞬间Jared让他感到害怕。
天啊,Jensen想,可千万不要变成你那只狗,除了擅长掉毛之外在此刻可真的没有什么帮助。
【58】
他不知道Jared可以这样的,低下头看人的时候眼睛会变得狭长,咬紧后槽牙的时候看上去像是真的能徒手把人脑袋当瓶盖拧——如果忽视他的肩膀还过于单薄(还有他一定要努力挤挤挤才会显眼的手臂肌肉),他的声音和那些狠决的线条还带着一种装腔作势的稚嫩的话。
Jared很快和他的昔日战友们打成一团,而Jensen以一种别扭的姿势铐在那里,目睹着血液和痛苦的呻吟横飞,有人倒下,又有人站起来,然后他们又毫无章法地扭打成一团。
他看见Jared以一种他看不清楚的方式撕开一个人的喉咙,转身捏着另一个人的脖子把他狠狠撞在墙上,那具身体忽然变得脆弱,软塌塌地倒下去。Jared回过头来的时候他没有来得及移开视线,也没来得及收起那种震悚的表情。他们的视线直挺挺地碰撞在一起,Jared满脸是血,眼周变成一种杀气腾腾的红色,头发凌乱地挡在眼前。
可是那种充满杀气的目光放在Jensen身上时遽然就软化下来了,随着他眼部线条的垂下变成了一种楚楚可怜的乞求。
Jensen不喜欢Jared变成这样,不喜欢Jared因为他变成这样。
他知道Jared在求他丢下一切快跑,但是他在四年前、在这里就已经逃跑过一次,不能接受再把另一半命运留在黑夜里。
他努力地想办法挣动,就在这时他听见Jared近乎凄厉的惨叫,抬头时看见对方正蜷缩在地上,而那个一开始铐住他的、还有那个把他脑袋按进尸体里的警察正在用枪托砸向他的膝盖。
Jared没有能再站起来。
他仰起一点头,以一种扭曲的角度,固执地盯着依然站在巷口的Jensen。
那双曾经盛满象征着美好的一切的眸子正在变得浅淡,一片星云塌缩,变得涣散而空洞,而Jensen是最后一个踏足那里的人。
Jensen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忽然间变得如此快,脑子里嗡嗡作响,血液沸腾,他从巷口折返回来,带着要同归于尽的锋锐的决绝,他从未觉得自己被赋予了如此大的力量,天赋与勇气似乎只问爱意盛产的心脏。
他在Jared身边蹲下来,他真的好想拉住Jared的手,覆盖上他隆隆的心跳,像是他们曾经度过的一个雨夜,但是他不能,而这作为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实在不算太大。
“嘿,Jared,这是Jensen。”他发现事到如今他只想笑,对于一个不属于任何一边的生物来说,走到这里怎么看都算一个光辉而惊天动地的结局:“稍后,你报警,好吗?”
Jared以一种迷茫的神情看向他。
“告诉他们,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你是为了保护你的同事们。回去当个好警察,Jared?”
【59】
Jared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看见Jensen变身。
Jensen如此威风凛凛,势在必得,把那个试图再用枪托砸Jared太阳穴的混蛋吓退了好几步。
说不定这并不是末路了,Jared想,他们还是有希望的。他和Jensen有时候挤在沙发上看《动物世界》,Jensen偶尔指着其中一只豹子说,看到了吗,说不定我变身时候就是这样(虽然他每次都指向不同的豹子,而且专挑那些腿看上去很直的)。
矫健的,凶狠的,敏捷的,赶尽杀绝的,杀人于无声的。
Jensen挡在他前面,Jared听见手铐被挣开扔在地上的声音,他感觉到风,感觉到强大的能量,感觉到膨胀的希望,感觉到被力量震慑的动物本能的恐惧!
然后,Jensen变成了一只锈斑豹猫。
Jensen变成的锈斑豹猫发出如此愤怒的,具有攻击性的嘶吼。
四下寂寂无声。
【60】
Jared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看向那个原本打算用枪托砸他脑袋的警察:
“他刚才,是不是说……喵?”
【61】
然后那一枪托就狠狠砸下来。
【62】
汽车里正在放一盘没有名字的光碟,这是Steve在走之前给他的,Steve说现在他们还不能叫Streamass,也不能在光盘上画那个屁股标识,不然珍妮会气活过来。Jared说或许你该留着它,Steve回绝了:“你知道一个人是组不成乐队的吧?”
他知道Steve其实是在说他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乐队了,而有些东西将要凭借他之后的音乐存活。
从Steve那里出来他才发现自己真正变得漫无目的,他租了一辆Jensen绝对不会喜欢的车,大部分时候就只是随便选择一个方向,一股脑开下去,到没有油,或者没有得到照顾的膝盖发出无法忍受的痛苦抗议。
公路餐厅在报道前一段时间在餐厅后巷发生的凶杀案,一个无辜的市民以熟悉的方式被撕碎,与此同时还有五名警察被害。
“看样子凶手一个都没放过,干得真漂亮是不是?”Jared一边咀嚼一边以一种愉快的声调对新闻发表评价,正在擦吧台的店员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猫可以杀人吗,把眼睛挖出来。”Jared挑着盘子里的食物,叉起一块培根跟那个店员展示:“大概就这么长的猫。”
店员回了一个安抚精神病才用的微笑。
“你知道猫死了什么样吗?”Jared不依不饶地问,然后又自问自答:“不是腐烂。是瘪下去。干巴巴,薄薄一滩。”
“对您的损失感到抱歉。”
“但是其实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Jared像是真的把那敷衍的慰问当回事儿了似的,新闻上正放出一张Jensen的照片,作为一个在现场大胆地留了指纹的杀人凶手,他笑得太过漂亮了:“有人跟我说注定在一起的人分开了,也还会在别的地方在一起。”
【63】
很多个夜晚他都是这么过,还在生长的躯干蜷缩在狭小的后座,而腿窝里枕着一滩看上去就只是睡着了的瘪瘪的猫饼。
直到有一天他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于是又一个短暂的目标变成了找一个好地方把猫饼埋了。
首选当然是巴别塔下,这样或许Jensen晚上还能破土而出爬爬起重机什么的——他当然得这么做,即使他并不想回到那里去,哪怕Jensen最后跟他说“你该回去做一个好警察”,而他只觉得他该在那个晚上一起死掉。
这是最后一个Jared腿窝里有猫饼的夜晚,他把CD放了一遍又一遍,轻轻摸摸那些已经干枯的毛儿:“你知道其实我一开始就感觉到我的警徽可能不对,但是我从来没有试着拆开过。我猜我只是不敢相信,不想相信一直以来接受的信仰和信任崩塌,我必须去爱,我依靠这个活着。”
“在遇见你之前。”Jared好像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事实上从那个晚上之后,想到Jensne他就只是想到那些有意思的事:“你打碎了原来的体系,又建立了新的,只有我们的。”
那个爬上起重机的晚上,信任终于被具象,被专属,如此稳固,他再也想不到要其他。
“很抱歉那些只告诉我的秘密被泄露出去。”Jared顿了顿:“但我猜你现在也不会太计较了是不是?以后你是个自由的小灵魂了,除了爬起重机之外,记得回来看看我?”
他闭上眼睛再一次蜷缩起来:“晚安,Jensen。”
【64】
Jared感觉自己的腿上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然后他发觉只是腿麻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Jensen正压在他的两条曲起来的小腿上,完好无损,一丝不挂,且一脸懵逼。
他们一定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大眼瞪小眼了很长时间,因为Jared抽回腿的时候已经开始感觉到针扎般的刺痛。他有点喜欢这个,起码在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现在是哪年?”Jensen脑袋保持不动,眼睛扫视了一圈问。
“呃,”Jared按住他又在抗议的膝盖:“你死的那一年?”
“为什么你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才十岁吗,天啊,我真是太欣慰了。”Jared后脑勺向后撞上车玻璃:“所以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记得我干了点很恶心的事,然后那个混蛋把我甩在地上,然后……”他声音突然哽住了,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Jared眼见着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懵逼变成了一种郁闷。
“我猜我是只猫,”好吧你非要提起那个尴尬的时刻吗:“所以我有九条命?”
Jared重重呼出一口气,好像是从那个晚上到现在第一次,他感到呼吸空前畅通,自己正在货真价实的活着:“所以,为什么还这副表情?”
“因为这次花了很长时间才回来,”Jensen跟自己置气似的:“所以我猜这是我最后一条命了?”
“所以?你还活着,我想不到比这更好的事了!”
“Jared,”Jensen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不敢相信我把前面八条命都用在爬起重机了。”
【65】
他们花了一天时间,没有走出去一公里。
只是为了享受这迟来的劫后余生,把所有情绪消磨在对方身上。
Jensen骑在Jared身上,第八百次脑袋撞到棚顶时候终于破骂,Jared你的车真他妈的烂透了。
Jared说你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开始骂,真是令我感到惊讶。
【66】
Jared开车,Jensen裹在他的连帽卫衣里漫不经心地问,好像这是当下最不重要的问题了:“我们现在去哪?”
Jared不说话,从工具箱里抽出一个证件扔给Jensen。
一个金色的警徽。
“哇哦,”Jensen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古怪:“你还是去换了警徽。”
“这是你让的。”
“那是我以为我要死了!”
“你确实是死了。我把你从地上扣起来的,记得吗?”
“……我很抱歉。”
“你被原谅了。”Jared又一次得意洋洋地展示了下他的警徽:“联合警察凭借这个是可以自由通行的。”
Jensen反应过来:“你说——”
“我们到另一个世界去,Jensen,”风把Jared的头发吹起来,他看上去如此自由:“重新开始,再不回来。”
他甚至不需要问Jensen要不要加入,Jensen越过扶手箱过分热情地吻他,那时候他知道自己一无所有,但又已经拥有想要的一切。
【67】
车子路过巴别塔的时候Jensen变得异常安静,Jared放慢了车速,问他,或许你还想最后再去看看它吗?
“Nah.”Jensen轻轻耸了下肩膀:“现在不需要了。”
他不再是世界的褶皱中的孤独一人了。
【68】
路过巴别塔边界的检查站时候Jared摇下了车窗,大大方方递过了警徽,绿灯亮,横杆抬起,前方是一条他们毫无头绪,不知道会通向哪里的路。
开出一段距离后,Jared随手把警徽顺着车窗扔在了路边的草植里。
【69】
“你有想过我们第一站去哪?”Jared坐在副驾举着地图,从进入新的地界以来,Jensen就再也没有将驾驶位让出来过。
“加州?”Jensen把车窗开得更大:“说不定我能当个演员什么的,我会赚钱养你。”
“为什么不带上我?”
“天啊Jared,”Jensen手指敲着方向盘:“你很快就会露馅的,用不了一两年,你的观众就发现你是狗狗人。”
“是啊,而你绝对会掩饰得非常好。”
“只要对面不穿带绳的连帽卫衣的话。”
“如果我们真的能当明星的话,我们得统一口径。”Jared是这样的,只要给他一个点,他就能联想出去一个崭新的宇宙:“我们得说是在试镜的时候才第一次见面。你第一次看见我时候想的是‘这个人辣得冒烟,我不能跟他一起演戏’。”
“如果被问起为什么这么快就会熟悉彼此的话,就说我们有很多相似之处。”
“比如喜欢乡村音乐,比如都是家里中间的孩子,再比如,不妨就说我们都来自一个地方。”Jared把地图大大地展开,它在狭小的空间里发出哗啦哗啦的自在的声响。
“德州?”
Jensen把油门踩到底:
“德州。”

 

【end】

Notes:

只是想写一个沙雕没想到拉了坨大的烂的。
写在我的生日,之后的每一天都应当是快乐的,值得的,有知觉的。
祝我们永不落地。
谢谢点赞的三个朋友,你们让我有更多勇气把这个故事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