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第一章 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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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希尔和拜玲耶离开青金石大殿后,你终于忍不住哼唱起了一首轻快的小曲。
尘埃落定,王座上的血迹尚未抹去,大臣都为新朝的建设在外忙碌,阉奴也被一道命令放出去担任劳力或另谋新生,此时留给夕阳的唯有一个空旷的宫廷和它新任的主人。那平缓又愉悦的音调就回响在曾被欲望和血液浸染的每一处,你曾听见街头流浪的儿童如此哼唱着,那多半说明他们手心里藏着一个油腻腻的铜板。
一无所有的人当然要为此欣喜,你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正安安静静躺着一枚银制的戒指,朴素得与这个雄伟的宫殿毫不相配,偶有丝缕的黑线浮动在戒指表面。
你想起几个时辰前还被迫伏在殿前的那位君主——当然,现在已经是你的奴隶了。这样朴素的东西当然同样与他毫不相配,苏丹所用的饰品向来是色彩张扬的,金子打造的、镶嵌血红色的宝石……同其主人一样力所能及地闪耀。因此他被迫跪下的时候比闷哼更先传来的是配饰叮当摔落一地的金属脆响。
但考虑到这东西恰到好处的实用功能,样式有些缺点也无妨。
宫廷疲惫的主人拖着极力轻快的脚步离开了,大殿无人燃起烛火,在百年间头一次彻底浸入渐深的夜色之中。
你将后宫中等死的妃嫔通通放回了家,有些无处可去的被引荐去了苗圃照顾孩子们。自梅姬死后,你发誓不再娶任何妻妾,这些无人的宫殿重重围合,如同一个监牢般把步行其中的人锁死。而在这所监牢的最深处,正关押着你最尊贵的俘虏,一个满身伤痕无人在乎,已经奄奄一息的俘虏。
与青金石大殿不同,那处宫殿在白日里你跟四近卫押送他过来时就已经点满了烛火。法里斯挠着头看你将灯盏一个个点亮,十分不解你为何不把苏丹关进地牢,奈布哈尼却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此刻远远望去,那里亮得就像一片死寂里的火。
你走进去时,看见苏丹仍然以白日里被摆放的姿势躺着,胸膛微微起伏。生命之水应该已经起了效果。
他现在依旧那样美丽,帷帐的丝幔后,古铜色的、紧绷的肌肉在昏暗的灯光下轻易流转出富有诱惑的色泽。血液已经凝固成暗红的块,斑驳地附在狰狞伤口上,却丝毫没有给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艺术品消减半分光辉。你仅是看着就觉得心热,火焰从心底腾升——更令人心热的是,这件艺术品已经为你所有,你大可以用一切想得到的法子玷污他、占有他。
你缓步移到他的床榻旁,自然而然带来了一道阴影,正覆在苏丹疲惫的黑眸上。由于仰躺的姿势,他的头发垂向额头两侧,将你从前少有机会直视的眼睛露了出来。野兽被今日流血的搏斗折腾得奄奄一息,那双眼睛里的光都暗淡了。
“陛下。”
你仍然使用原来的尊称,那双眼眸动了一下,目光凝聚起残余的阴骘和战意,缓缓投向你——你不由有些想笑,终于,这一切对于他来说不再是个有趣的游戏了,对吧?
“伟大的苏丹。”你也确实笑出了声,坐在软榻的一旁,轻轻抬起他的手。宽大的手掌如今只能无力地搭在你的指间,连指甲盖都填满了尘垢和血污,味道实在不算好,然而你仍然吻了上去,将掌心里握出了汗的银戒指戴在他手指上,黑气瞬时像藤蔓一样牢牢攀附在附近的皮肉上,让戒指贴合得再无一丝缝隙。
那里不再是具有蛊惑人心之力的万逝戒,而是玛希尔和拜玲耶联手献上的一枚银色素戒,你精心打造的小小枷锁。
“这枚戒指可以阻止他人一切对您带有恶意的举动。”青金石大殿上,玛希尔如此说道,激动的神色同平日里创造出新发明时一般无二,拜玲耶站在一旁,嘴里吐出一口女术士从前惯常吸的烟,类蛇的眼睛紧紧盯着你,带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不愿意去想那笑意背后的嘲弄是针对你哪个不敢为人所知的秘密。如今这戒指就戴在苏丹的手上,他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对你产生任何人身上的威胁了。这起码保证了接下来的漫长时光,你对他的享用是安全的。
我们还可以继续玩儿当初那些臣服和戏弄的游戏,不是吗?你心想,看向他的眼睛带着一如往常上朝时的温驯。这个人唯有捧在王座上才有那样迷人的魅力,怎么能够蒙尘呢?那些颇有兴致的注视、朝堂上公然的戏弄与侮辱、欢愉之馆中的口舌侍奉……你并非没有过呼吸急促、欲望难掩的瞬间,却都被这可恶的君主用权力恐吓并剥夺去了。
终于,如今主导权在你。
即使那讶异的神情转瞬即逝,你也清晰地捕捉到了——苏丹被你轻柔的吻惊了一下,眼中含着的死意瞬间变成迷茫,显然已经在重新设想自己未来的命运。死相比于变成新任君主的脔宠,似乎都更好接受一些。
偌大的宫殿内空无一人,这是一个幽闭的黄金笼。你也没法使唤宫人,只得自己去端了些温水进来,开始给他擦拭身体。雪白的丝巾一次次被染成红色再被涤荡干净,到最后盆内的水似乎都成了他的血。可怖的伤口裸露出来,在先前生命之水的治疗下已经开始愈合、结痂。
这都能活下来,真是难以磨灭的生命力,你心想。那些脆弱的伤口可不容易出现在苏丹身上,这同样也是你的勋章。你忍不住在擦拭的间隙俯身去亲吻他还在愈合的伤痕。不知是把苏丹弄痛还是弄痒了,他从嗓子里发出声低哑的嘶吼,似乎极为不耐。
忍耐吧,你回应的是一声轻蔑的笑——伟大的苏丹,您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
他显然被你的笑声激怒了,顾不得身上的伤口,试图伸手去扼住你袒露在他面前的脖颈。手臂扬至半空中,动作却像被定格了一般停住,无论他如何努力也不能前进一步。你看见他的眼睛里出现惊疑,不由满意地上挑嘴角,俯身继续挑些顺眼又可爱的伤疤用唇舌品尝。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话,声音简直嘶哑得像老翁。
你抬起身子,摸了摸他漂亮的小腹肌肉,答非所问道:“你渴了吗?”
那里手感真是绝佳,跟你在每一次午夜梦到用剑撕裂、生生剖开他时所幻想的手感一样。
苏丹并不回话,然而多年养尊处优的惯性仍然让他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下唇。
你又十分辛苦地出去拿回蜜水和点心,来供养你大殿中的囚徒,用蜜水润滑他发出刻薄话语的喉咙,用点心填满他饿了一整天的胃,甚至亲自喂他——考虑到他的不配合,喂食的动作可能难免有些粗暴,伤口又迸裂了一处。
这下他看你的眼神简直是在看变态和神经病了。阿尔图卿,你的脑袋莫非真和其他朝臣说的一般早就坏掉了?那么那些在家里、浴池里排泄的传闻果然是真的咯?你脑子里的小人模仿着苏丹的口气说话,哎呀,怪不得你之前会强暴邻居的恶人、放逐你的门客、杀死你的妻子……
梅姬的脸一闪而过,你的头猛地炸开疼痛。不不,亲爱的,现在不行,别让我想起你。
你把视线慢慢移回苏丹的脸上。真是新奇,毕竟论到头脑失常、情绪失调,全天下谁比得过苏丹呢?他的嘴角还挂着蜜水,一路蜿蜒至下巴,在深色的皮肤上留下水渍的闪光。那昂贵的蜜,自然也来自于苏丹充实的私库,一滴就值不少金币,总不好浪费。
你低下头,十分自然地为他舔去那滴水。
“您已经带上了我的戒指,今后不能再做对我含有恶意的举动,比如像从前一样扇歪我的脸、踢断我的肋骨,或者取我的性命。您漫长的生命将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宫殿中度过,而我,正是您今后唯一的奴仆,”你笑着说,语气轻柔得恰如温情的爱侣,“毕竟,除了我,谁还能为您这般取乐呢?”
审判一样的话语终于落下,宣告了他的命运。苏丹放松不下来,脸上的神情堪称复杂,或许这个直截了当砍掉父亲头颅的人并不能立马理解你的用意。他甚至会在心底揣测你是否对他有不太正常的迷恋,或许等到身体稍微恢复之后又会后知后觉,感知到无与伦比的刺激和自恋式的骄傲……看啊,你已经这样了解他。
烛火在夜风里微微摆动,抖出摇曳生情的光影,金丝密绣的毯子一半盖在苏丹身上,一半垂落在地,他的衣服在刚刚的擦拭中已经被剥得不成样子,瞧着破破烂烂,和这华贵的床榻形成对比。
他还在盯着你呢,似乎已经预见将要发生的事,只是烛光还是太暗,你看不清他遮在头发阴影下的表情。但你们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被无限柔化在这样的夜晚和烛光中,不似白日里战场上撕裂对方的暴虐与欲望,而是试图不断、不断放缓节奏,用最漫长的时间折磨彼此。
不论心中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想法,你们都默契地承认,并慢慢走向应发生的一切。
真是奇怪的心灵相通,你想,或许,这场游戏是时候正式开始了。
Chapter 2: 第二章 你唯一的栖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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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在背后静默地照着殿内的图景,你伸出手,看见自己手臂的阴影随着风中烛火抖动。苏丹身上的衣物早就难以蔽体,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任何一个部位为人窥见……你猜想着,这究竟是因为那傲慢的君王只将他人视作蝼蚁?还是羞耻心同他乐于炫耀的完美躯体根本毫无关联?
他方才被你折腾了一通,似乎终于有了些气力,此时目光微妙地停留在你的喉结处,那里已经因上涌的情欲而滚动。
“陛下……”
你喘着气说,脖颈上佩戴的黄金饰品都还未解开,它象征着本国苏丹至高无上的地位——是啊,你已经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了,却执着于进行这样荒诞的扮演游戏,仿佛自己还是眼前人阳奉阴违的宠臣。
最后的衣物也落地,他结实的臀腿已一览无余,如果被这样的一双腿环在腰间,椎骨都会被轻易绞断吧?你试图伸手触摸腿根最柔软的肉,像安抚受伤的动物。直到指尖触及那里,你才迟迟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有多凉,某种情绪挟着血液奔腾向大脑,让你的心、你的身体都冰冷一片了。
“阿尔图卿。”他唤道,回应你对自己这个落败者尊敬的称呼,嘴角似乎正上挑,是嘲弄的笑意吗?
你收回手,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物,把象征权力的外皮剥落在帷帐间,同苏丹如丛林里的野兽般赤裸相对。
苏丹壮硕得连那些远东来的异邦人都无法匹敌,你覆在他身上时显得那样羸弱和怪异。白日的争斗里,他的乳链有一边脱落了,似乎生生撕裂了他其中一个乳头。你迟疑着低下头,叼住受伤的那处,用舌尖拨弄结成的痂,吸吮出黏腻的水声。铁一样的血腥气盘桓在口齿间,同苏丹本人身上的味道相似。
他微微变急的呼吸在耳边来回吹拂,你舔弄的地方离心脏那样近,自然能品尝到苏丹被刺激感逐渐催促起来的生机,这副血肉之躯有节奏的律动同常人无异。
“等这里伤好了,重新穿刺吧。”你抹了抹嘴边蹭上的血迹,撑在他身上漫不经心地说。
尽情品尝你的猎物,这想必是件愉悦的喜事。啃咬他脆弱的锁骨、凸出的喉结,用脸颊相贴,如同世间每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人。你把他那些碍事的黑色卷发全捋到耳后,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神情,直到俘虏的脸上浮起一丝难堪。在多年的家业操劳里粗糙的手试图给予爱抚,却更像种刻意的磋磨。他的腿被奈布哈尼的剑洞穿后一直有不自然的抽搐,此时也与你的大腿紧密相贴,一同分享着战栗与颤动,暧昧至极。
你迷恋似的嗅闻他身上的气味,避开伤口轻轻舔咬每一寸肌肤。他变得越来越热、越来越滚烫了,你胸膛贴着的那片皮肤甚至染上了红潮。那双眼睛不因情欲浮上爱和渴望,反而填满了兽类的冲动。你丝毫不怀疑,现在通常是他平日里做爱时虐待性伴侣以助兴的环节——捆绑、耳光、鞭打……然而此刻他被戒指控制,无法为所欲为,只能静静躺着,或者做些不带有什么恶意的行为。比如抚摸与回应?你被脑海里天方夜谭的幻想逗笑了。
你直起身子,借着烛光审视这一切。
他变得湿漉漉的,唾液和血混在一处,汗水也从唤醒了欲望的身体里渗出来。你试图回忆方才享有的一切,却只品得到嘴里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儿。此前无数强忍苦痛支撑下来的煎熬中,你所幻想出来的那种美妙的复仇快感在哪儿呢?身下的性器连微微勃起的兴趣都没有。
你想,这个自大的、愚蠢的人,哪怕操到他肠子里面,那究竟有什么滋味儿?你曾经真实地感知过情欲的美妙,同梅姬相拥在书架的暗影下,彼此信赖、依靠着,肉体不过是精神的桥梁。可是她一去不复返了。正是这个暴虐无常的家伙,他扔给你的游戏,一张闪耀着金光的杀戮卡,逼死了你最心爱的人!
你的目光森冷下来,看向苏丹。他倒是一点没有俘虏的自觉,早就被刚才的旖旎挑逗硬了,粗长的阴茎挺立着。像畜牲一样,如此轻易地发情,多么符合你一贯对他的评价。
“阿尔图卿,”他懒懒地说,声音还哑,右手毫不客气地揪了揪你的生殖器——并没被戒指判定为恶意,“朕给的虎鞭没有治好你吗?”
虎鞭,你脑海里浮现出那条带着血的野兽器官,当时的你被迫跪在地上谢恩,将那满是腥味儿的东西一口一口吃掉。第二天苏丹非常恶趣味地要求你讲那东西是怎样的味道,又起了怎样的功效……
你盯着他那根怒涨的阴茎,忽然抬起手臂用力扇了过去,棕黑色的柱身浮起一丝不易见的红。苏丹吃痛,闷哼了一声,方才懒洋洋的目光又变得阴冷起来。你同样回以仇敌般冰冷的注视,方才的温存气氛荡然无存。
你硬不起来,为什么就没想到这种可笑的境况呢?连药都没有备。不过无所谓,作为男子环抱、安抚、进入爱人的美好记忆并不需要苏丹来污染。
你跨坐在他身上,面无表情地把那根一点都没软的阴茎抵在自己的臀缝。苏丹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转眼又置身度外一样嘲弄地看着你动作。你想,自己应该是看错了。
肉刃生生撑开后穴的滋味如何?剧痛持续不断地从下半身传来,像苏丹那柄漂亮的弯刀捅进你肩膀的感觉。金属的冷光晃一下眼,鲜血就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你不禁想到妻子举起匕首的那个瞬间——那把银匕首是你送给她的礼物,倒映着她一如既往温柔的眼睛。
“亲爱的,我早已准备好为你而死。请鼓起勇气,继续走下去吧。”
第二天青金石大厅上黄金的杀戮卡折成两半,落在地上。你声情并茂地诉说自己杀死妻子的过程,诉说苏丹想要听到的背叛、内斗和死亡,你没有当着众臣流下一滴泪——是的,是你害死了梅姬,那可憎的命运,正是由你亲手高高举起,刺穿了爱人的心脏。
你抬起头,隐藏住那滴眼泪,继续往下坐,火辣的疼痛昭示着身后的撕裂伤。苏丹的大腿又开始抽搐了,吸气变得断断续续,然而他同样一声不吭。你们竟较起了劲儿,各自守护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尊严。
等坐到底部,连接处已经是湿热一片,多半是你的血润滑的。你疼得已经有些麻木了,苏丹的脸色却和缓了许多——这怎么能行?你揪起他依旧完好的那一侧乳链,摩挲其上精密的纹路,一边慢慢尝试靠摆动腰来起落。被那根尺寸极大的阴茎捅在屁股里的感觉令你有点反胃,甚至开始干呕。苏丹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讽刺就跟你一样咬紧了牙——你用力拽断了那条金链,钉头直接穿过了他的乳尖,血从茱萸上漫开,汇进胸肌之间的沟壑,一路淌落。你把那条金链扔在了他脸上,挑衅地仰起下巴,用力地挤压他的性器,把他像马一样骑。
苏丹方才愈合了一些的伤口再度迸裂,那在两人躯体间惹起水声的是血还是什么?已经无人理会了,你自始至终都没能勃起,苏丹却能在疼痛中保持金枪不倒——这同他素日里永无止尽的欲望也相配。这是最胶着的战场,矛和盾如此紧密地缠绵。他活动受限,被控制得连把你推倒都做不到,最多只能恶狠狠地用双手按住你的腰肢,以单纯发泄兽欲而非恶意。
你顺着他的力道起伏,果然省了不少事。疼痛渗入情欲曾途径的每处,在身体里肆虐,你却忍不住笑起来。对,就这样刺穿我、撕裂我……我至高无上的君王,像曾经折磨所有无辜者那样给予我同等的痛苦,尽职尽责地实现你最后一点价值。
我们应当一起赎罪,为了这荒诞的游戏里死去的每一个人。
床榻间一片混乱,丝绸制的被褥染血后被两个男人蛮狠的动作弄皱,最后垂落在地,旁边盛放蜜水与吃食的瓷器盘子早就摔碎,同软枕、歪倒的小几混在一起。夜风吹得太急,窗户砰一声被推开,烛火乍灭了一半。殿内更昏暗了,你借着月光看向他狰狞的脸,死死掐住他的肩膀,不知谁更像恶魔或索命的鬼魅。
肠肉已经被捣得软烂了,对痛觉都无力感知,一味裹着那根性器,任由主人心神俱碎地磋磨。
“陛下,”你惨笑得一定非常吓人,“您平日里的本事呢?再拿出来些——如果不想让我把你这根驴玩意割了的话。”
不知是出于性欲还是被激的愤怒,他喉咙里冒出粗哑的“嗬”声,动作幅度大起来,甚至不顾伤口,摆动精壮的腰向上顶。这样的痛苦是否足够?你在颠簸中头晕目眩,掐他两边受了伤的胸乳,故意扣弄他才被你精心治疗过的伤口,把指尖捅进那里的血肉。恨意在肉体的碰撞里无限膨胀,你们都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杀死对方的欲望。
苏丹的喘息越来越急,宽大的手掌甚至包住你的屁股上抬再按下去,把你当作撸动阴茎的器皿一样使用。你的性器还搭在他的小腹上一点反应都没有。终于,在你握拳狠狠捶在他胸膛上时,体内发烫的东西抽动着射出一股股微凉的液体,洒落在摩擦得湿热的肠壁上。
苏丹几乎同一瞬间就力竭昏迷了过去,身体放松下来,陷进床榻。他额头上的汗在帐外月色的照耀下闪着碎光。你盯着那儿看了一会,抬起身体把他的阴茎抽离出来。
你扇了苏丹一耳光,他像死了一样毫无反应,呼吸也那样微弱,唯有胸膛的起伏还能昭示生命的存在。你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偌大的、昏暗的宫殿忽然只剩下你一个人茫然地四顾——方才所有荒诞的事情,好像倏忽间离你远去了,甚至有一刻,你分外疑惑为何要如此强暴自己。
你明白,再如何自我折磨,梅姬也不会回来了。死者不能复生,他们已经安享永恒宁静的长眠,活着的人却要背负着孽债,鼓起勇气继续走下去。
你瞟了一眼睡着的苏丹,那平静的脸庞简直不像他——哪怕昔日在朝堂上小憩,他也会很快从噩梦里暴怒地醒来,然后砍上一两个阉奴或者大臣。
这场游戏还远远没有结束,然而今夜的确该到此为止了。你思考着是否该起身离去,坐在床榻边,呆愣地盯着殿内不被灯火所照的墙壁一角,突然想到方才走过的空旷宫殿,风吹进那片噬人的死寂里都没了声息,不由打了个寒颤。
离开吗?又能去哪儿呢?
你又看了一眼苏丹的脸,他身侧有一小块空出来的床榻,正好有光照在上面。凝视之时,似乎隐隐听见命运作响:那便是你唯一的栖息地。
你缓缓在他身侧那小得可怜的地方躺下了,抱着膝盖蜷缩起来,在无限的痛苦中闭上了眼睛。
Chapter 3: 第三章 夜与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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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是一张无形的网,而你只能作其间奋力挣扎也无处逃脱的鸟雀。死者的魂灵正静默地凝视着你、你双手上永远也洗不净的血迹。时间的河流直直奔涌而来,淹没用以发声和呼吸的口鼻,你徒劳地挥舞手臂,试图抓住你记忆里那些温暖的瞬间——鲁梅拉在夏夜的后花园里为你和妻子读书,梅姬安静地靠在你的肩头——可那易碎的图景却霎时间崩裂成碎片,同河流一起奔向你再也看不见的远方。你的眼前逐渐蔓延起血色,强烈的窒息感已把你逼近梦境的边缘,抽痛的肺部努力地扩张着,试图汲取一点空气。
你惊恐地大叫一声,从梦境中挣脱出来。氧气又慷慨地重新灌进呼吸道,让你狼狈地大口喘息着,回味方才死亡的阴影。动作牵连起周身的疼痛,尤其是身下那一片几乎沾不得床榻。这总归让你稍微有了些实感,确认自己还在这悲苦的人世间。
余光里旁边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你下意识侧头去看,是赤身裸体的苏丹稍微墙壁那边退了些,为你让出了更大的空间。他应该是被你梦里激烈的反应吵醒的,此时目光还带着困倦,另外附加一些晦涩的情绪——你真不愿意承认,那似乎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同情和自以为是的理解。
昨夜的记忆迟迟涌来。对,你最后像条精疲力竭的狗一样,挤在苏丹旁边睡着了。白日还生死相见的仇敌毫无体面地在全是脏污、乱七八糟的床榻上光裸相贴着昏睡过去。
神奇的生命之水已经起了作用,苏丹的伤口看起来愈合得很好。相比之下你反而显得更为凄惨,腿根处一片凝固的血和体液。他正靠着墙壁舒展身体,慵懒的神态此刻真像一只休憩的狮子。惊人的力量感让你下意识看向他的指间,确认那神奇的戒指还好好地戴在那里。
你发觉苏丹仍盯着你看,似乎在琢磨你的想法,没有头发遮掩的眼睛在清晨的微光下显得黑亮。什么引起了他的兴趣?啊,是的,你突然想起来从前听他的宫妃诉说,苏丹是如何每夜都在噩梦中惊醒、如何在惊惶里不得安眠。你们现在多么相像!
简直滑稽,你回望了他一眼,没有接受那难得的好意,在空出来一半的床榻上继续被扰乱的睡眠,只是忍着股间的剧痛,起身穿好衣服。医馆是非去不可的了,该怎么跟医生解释也是件尴尬事。更要紧的是政务的处理,你已经决心励精图治,做一个贤明的苏丹。至于这一地狼藉的宫殿,你叹气,或许等今夜有了空闲再来收拾吧。
一切在寂静中发生。苏丹意识到你是要走,身体放松下来,重新占据了那张床的大半。白日里的宫廷只是显得空旷,并没有那样可怖的死寂了。你低下头系好自己的腰带,在离开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口吻冰冷如同昨夜不曾与身后的人肌肤相贴:
“别试图寻死,我尊敬的陛下,不然那就令我太失望了。也不必尝试逃跑,你会发现相比于落在其他人手里,我这处宫殿要美好得多。”
你之前收集的灵丹妙药不算少,塞在肠子里还是头一回。医馆的大夫显然已经被前任苏丹调教得分外懂事,安静得只当自己是个工具人。上朝时总算没人能看得出你行动的异样,这还真值得松一口气。青金石大厅挤满了朝臣,看不出半点昨夜的凄清。奈费勒是你新任的维齐尔,此时立在一旁,用他那惯常和缓得语调说起新国度的建设。你们早在事变之前就已经有了革命的计划:削减贵族的份例、让穷人获得工作吃得饱饭、让所有的孩子都得到教育……如今终于能着手推行了。
下头的大臣脸色各异,显然没想到昔日苏丹的谄媚宠臣登上王位以后会是这样的行事风格。几个贵族更是涨红了脸,嘴唇颤动着却什么都不敢说。
你未尝不知道改革计划的激进之处,但执着地坚信这腐朽到摇摇欲坠的高楼需要推倒重建,如果说那被悔恨侵蚀的心灵中仅能残余一块赦免之地,那便是让所有人过上更好生活的期冀。或许,也是期冀着理想国度的光能洗去些许双手的血迹,让你在未来能平心静气地走进死亡的统辖中。
——你清楚地明白,将你那些至亲至爱之人如草芥般轻易抹灭的并非苏丹,而是这根深蒂固、令人作呕的制度架构。每个人身处其间,都如同被摆弄的傀儡。
已宣布的政令还有所保留,但是其中已经有足够多让天下人闻之心惊的字眼:每个人都有成为自由民的权利,应该拥有自己的财富,不可被领主轻易剥夺……那些人滑稽的神情漂浮再你的思绪之上,像木偶戏一般挨个凑到眼前,张牙舞爪地诉说心底里的不满,周边的场景渐渐模糊。你不由发笑,想到自己或许不会有个好结局。
“你看见方才那些人的脸色了吗?”奈费勒的声音把你从思绪中拽了出来。你面色恍惚地茫然环顾四周,才发现朝臣都已经退下了,大厅再一次变得空空荡荡。你昔日的政敌、如今的挚友皱着眉看向你。
“你最近……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劲了。还好吗?”
从这人嘴里听到一句小心翼翼关怀的话也算难得,你笑了笑,并不想针对自己的精神状态做进一步的交谈。
“你不是也预料到会有很多人反对?”你故作轻快地说,还伸手去逗弄他肩膀上的鹦鹉,“怕什么?”
奈费勒叹了口气:“我担心再发生变乱……你知道,战争跟我们的初衷南辕北辙。”
你说:“我们在推进一个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变革,所以哪怕极尽你我的智慧与远望,也很难预测到最后的结果。”
奈费勒不再言语,那双沉静的眼睛慢慢审视过你伪饰的平静与持重,最后垂下,他将肩上的鸟拢到指间把玩。
“我希望你不是试图借此自我了结……阿尔图,你不需要给过去的任何事情一个交代。为了你曾做出的一切牺牲——我敬重你。”
你的呼吸凝滞了,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静,要被这剖心的话引出内心的伤痛和愤恨。还好奈费勒说完就垂着眼睛转身走开了,并不看你十分难堪的表情,将精美华贵的大殿还归给苏丹王位上的孤家寡人。
哈比卜在梅姬死后依然在你家里担任厨师,如今自然而然进入宫廷成为御厨。你曾怀疑他很有动力给你的饭菜里下点毒药,但你依然吃着他做的大餐,好好地活到了现在。而哈比卜只是变得比从前沉默了很多。
或许不是毒药,你想,说不定是什么致幻、令人精神失常的东西?奈费勒说得对,你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长期纠缠的噩梦、短暂的解离甚至失忆、昨夜堪称癫狂的举动……可能这就是苏丹的诅咒,每个坐上王位的人都要变成疯子。
苏丹的脸又浮现在脑海,那无助的宠物还饿着肚子。你提着食盒走在去他住处的道路上,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行为无比陌生、无可理解。哈比卜方才听到你说要准备两个人的吃食,投来的目光带着惊疑和不解。你似乎又对着他解释了些什么,但此时也记不清楚了。
苏丹果然没有寻死,用地上的碎片割断自己的喉咙,他甚至都懒得动弹,仍然躺在床上,膝盖弯搭在床榻边缘,小腿自然地垂下,足尖点在地上。
你看着他漂亮的足弓,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沉默地走过去抓住他的脚腕抬起来,将旁边离得很近的锋利瓷片捡起来扔到一旁。
“朕的奴仆呢?你把他们遣去哪儿了?”
你懒得回答,转身回去将餐盒里的饭食拿出来。诱人的香味儿一传来,苏丹终于肯下地,灵巧地跃动脚步,穿过榻边灾难一般的狼藉,走到你身边。
“一个人也看不见,爱卿就这么喜欢亲自伺候?”
你确信他现在真的是恢复得不错,动作十分流畅,说话也带上了以前那种刻意为难人的傲慢。
“我该怎么确保您不会拧断别人的脖子,陛下?”你慢条斯理把所有食物摆好,坐了下来,“您的戒指里只能加入一个人的血,只能对一个人生效。”
当然,这个人理所应当是你。
他并不坐,赤裸着身子站立,昨晚还用过的生殖器就在你的饭桌旁边晃荡,却毫不在意。
“衣服。”他向你要求。
“难道您从前是穿着「衣服」行动的?”你报复性地反唇相讥,讽刺他从前穿的那堆松垮不成形的布料,“请恕罪,臣竟一直没看出来。”
苏丹很少被人这样驳斥,从前敢于这样做的臣子基本都被扔进大牢。他呼吸沉了些,或许是想一拳打在你的脑袋上却无法行动。你不去理会,自顾自吃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自己闷闷地坐在了你的对面,盯着面前为他准备的金餐具看。那是苏丹从前使用的奢侈物件,你没有扔掉或者变卖,只是觉得可以留着,因为与你的战俘实在十分相配。
“吃饭,或者我像昨天那样撬开您的嘴。”
这句威胁似乎给了苏丹一个台阶下,他开始进食,你盯着他的动作,心想这的确是帝国精心培养的王子,能将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和优雅完美结合在一起。哈比卜昔日能讨得苏丹的欢心,如今也能让他胃口大开。显然,他是拣着爱吃的东西拿,没一会儿只给细嚼慢咽的你留下了没什么滋味的青菜。
“……”
你放下了餐具,思索该怎样跟御厨表达与你共享餐食者恐怖的食量,同时又不泄露苏丹的处境。
他吃饱喝足以后就窝回了榻上,百无聊赖地用脚拨弄床边的丝幔,看你一人来来回回,把整个大殿辛辛苦苦地打扫干净。在他的脸上瞧不出落败者的懊悔与不甘,你甚至觉得苏丹比你还更先融入并享受这个游戏,有点懊恼。好在身体上的繁忙让纷乱的思绪得以暂歇,心底里各种各样质疑自我的声音渐弱下去,头脑的清明让你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今夜,你仍然选择在这里歇息。
刚一坐到榻边,苏丹就抬起了眼看过来,脚很不客气地搭在你的膝头。
“爱卿又要做什么?”
你用手覆上他的小腿,那里繁复的金色花纹像是华美器具镀了的金边,昨夜被你擦得鲜亮生辉,正适合被人把玩。抚摸带着不言而喻的暗示。
“我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你有受虐的癖好?”他嗤笑。
你没有理他,只是伸手去捉住那截乱晃的脚腕。他用足底去踩过你的小腹、胸口、颈间,甚至擦过你的脸,肆无忌惮地试探你的底线。到最后你也没发作起来殴打他一顿,苏丹歪了头,定定地看着你抓着终于安生下来的那条腿,一直向上摸。
“真有意思,”他说,“阿尔图卿,你永远都这么有乐子。”
Chapter 4: 第四章 旅人与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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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咬紧了牙关,像豹子直扑到他身上,一起摔进那松软的、精心挑选的丝绸被褥里。他哈哈直笑,好像你真的带来了什么天大的乐子。你掐他大臂上的肌肉、咬他的肩膀,都没能让那笑声停下。苏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毫不在意你粗鲁的动作,他撑起身子半倚在床头,把你提到自己胸膛处。
“阿尔图卿——瞧瞧你昨天做的事。”他的乳首看起来真的很可怜,鲜红色的乳珠肿得有原先充血后的两倍大,被你无情撕扯贯穿的伤口如今已经结上硬痂。你想起那条染血的金链,如果能再给他戴回去,该多么漂亮?
苏丹把你的头按向他的胸,太饱满的肌肉压得你几乎喘不过气,张嘴呼吸反而被胸乳塞了一嘴,红肿的乳头带着咸腥味儿,正好贴在你的舌面上。苏丹快慰地喘了一声,戒指却限制他不能真的把你按到窒息,只好嘴上催促你继续取悦于他:“用你的舌头舔。”
你简直被他这分外自然的反客为主搞得有点头晕,反应过来时却已经在用舌尖抚慰他并小口吮吸了。苏丹亢奋得吓人,你到底为什么要招惹这个魔鬼?他随意地撕扯开你的衣物,把破破烂烂的布扔到很远的地方。
蓬勃的欲望与旺盛的生命力多么令人目眩神迷。苏丹看起来还像那个傲慢的混蛋君主,而你也仍然像被命运找上门来的悲催臣子,勤勤恳恳服侍你的主人。在两米长的小小床榻内,你们装作此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同外界的时间割裂开来。
神明的完美造物啊,你顺着他的肋骨向下啃咬,让这副身体为你细密地颤抖和喘息。每一处优雅的曲线都完完全全属于你吗,阿尔图?吻一直落到他的小腿上,你刚才用冰凉的掌心摩挲过那里。
他用脚尖挑起你的下巴,你为这富有宣示地位意义的冒犯举动皱了眉,却感到身体不由自主开始躁动。
“你平日里跪在朕脚边的时候,到底是在图谋你君主的王位,还是肖想朕的身体——爱卿?”
你呼吸终于快了半拍,感知到有些不同寻常的热流涌动起来。是的,你曾经在他王座的阴影下也体会过这样的欲望,昨晚却怎么也抓不住。你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顺其自然把下巴搁在他的脚背上,对视之间仍有警惕和敌意,却已经默认主动权的转移。
苏丹称得上聪慧,对魔力的了解也很深,只过去一天,你就发现他的行动自如了很多,只有断断续续的迟滞,似乎已略微了解戒指限制他动作的规则。他把三根手指探进你的口腔,来来回回沾取舌根处的津液,撑得人口唇发酸,而且那枚银戒指正好卡在你的牙关,不时碰上前牙。你的嘴角都快要被撑裂了。当他还想再深些,探探你的咽喉时,整只手忽然像石化了一般停下来,僵硬了几秒钟,才缓缓撤离你的口腔——是戒指刚刚又生效了。
你活动了一下不适的下颚,口腔里泛起一股血腥味儿,是被他抓破的。你笑着看向他:“您想什么呢?如果是幻想获得我的血来解开戒指上的诅咒,那可就错了。”
苏丹冷哼了一声,带着计谋被识破的不爽把你整个掀翻,满是唾液的手指按在你的臀缝上,抹了个来回。你看着他的神情莫名觉得好笑,伸手去抓他微微勃起的阴茎,用一只手撸动、把玩。苏丹是对任何人都能硬起来,还是你真地能挑起他的些许兴致?手掌里的家伙有青筋盘绕,深红颜色的头部渐渐满涨起欲望,甚至泌出些许汁水,整根性器挺起来后能看得见底下饱满的囊袋。你拎起来观察了一番,摸了摸那里杂乱粗糙的毛发。
你的一系列动作比起苏丹来堪称温柔,他只是用蛮力去抠挖你的后穴,哪怕有些津液的润滑也无法缓解胀痛,但总归比前夜好了很多。苏丹的耐性也就到此为止,刚才指头捅的那几下与其说是对你的仁慈,不如说是满足他自己玩弄的兴趣。
只要不带着恶意伤及你生命,你愿意让他任性地做所有事情,挥霍你给他的权力。他显然在渐渐参透这一点。
很有意思的是,自从他完全勃起以后,动作就出现了昨夜一样难以自控的窘迫,戒指总逼使他停下。你想到他从前的性爱风格——或许他真的很难不产生摧残对方的恶意。苏丹像笼中发怒的野兽,被令他厌烦的束缚刺激到了。你盯着他滑稽地把阴茎抵在你的屁股上尝试插入几次未果,最后慢慢挺腰,终于把粗大的肉根插进你刚愈合的穴里。
苏丹瞟了你一眼,看见你在疼痛中仍面不改色,如同身体并不属于你自己一样置身度外般平静地盯着他,他的表情不由有些困惑,但下一秒就跟着身体的本能律动起来了,喉咙里还发出些舒服的声响。你真是庆幸苏丹并不如奈费勒般敏感,并且丝毫不在乎你,而这就是你现在想要的。
他抓着你的一只腿拎在腰间,挺动的力度像想把你的屁股凿穿一样。你的王居高临下俯视着你,“阿尔图卿,这就是你想要的对不对?你所做的一切,那些革命、民意什么的,都只是你虚伪的口号而已,是不是?”你笑起来,他的一部分就插在你的体内,你们的心、你们的思想却隔得那样远。但那神奇的荒诞感却消解了你心底里某一处虚无——或许你有时候也想要承认,所做的这一切,分明是没有意义的。
于是你笑着跟他说,是啊陛下,这就是我想要的,所以伟大的苏丹,尽情享用我的身体吧。
他兴奋得像发了情的豹子,抓着你的胯部往自己性器上带。没有润滑的油膏,就十分粗鲁地把唾液吐到掌心里抹在阴茎上,也操出了白色的水沫。你感受到自己被干得下身痉挛,肠道不时收缩,夹弄讨好裹着的家伙。
苏丹俯下身,双臂撑在你头的两侧,他换了种发力的方式,腰身带动臀部向前,流畅的身体线条让每一次动作都十分有观赏性。那些长长的黑色卷发一直垂到你的侧脸,晃荡出痒意。或许应该带点象牙梳子、铜镜回来,让他好好打理自己,你想着,用手指擦过他的鬓边,正好擦去了那里的汗水,将纷乱垂落的头发理到他耳后。苏丹有一瞬间的怔愣。
今夜没有风,烛火安安静静地照亮一切。他用手迟疑地碰了碰你的胸口,很顺利,没有被阻止。那握过刀剑的手掌轻轻碾了一下你的乳首。因为戒指的原因,他的动作如同新学习这个世界的幼儿般充满了试探。
你想说自己的胸没有他那么敏感,摸一摸就乱叫,可看着他兴味很足的模样,便懒得再开口。他也只是低下头轻含了一口你的乳头,马上皱了眉,抬起身子继续方才的顶撞,再不肯屈尊纡贵。好吧,这是不喜欢。
但他仍然撑在你身上,甚至越来越近,出了薄汗的身体散发出热气,把你完全覆盖、收拢进去,让你也觉得热烘烘的,更别提体内那根炙热的肉刃。苏丹的全身都火热到让人感到被熨贴得舒适,你攀附着他,就像将要冻死的旅人抱着致死的炭火,偶尔也会因为这份热意舒适地哼出气声,很快旧融入身体交合的黏腻声响里分辨不清了。
“爱卿、阿尔图。”他叫着你的名字,在你体内发了狠地冲撞着,囊袋打得后穴周边浮起红肿。他企图从你嘴里再挤出几声“陛下”或是情动的呻吟为自己助兴,你却只是在下腹一片胀痛与麻木中微笑着看他。
在那疼痛和麻木里,有那么几秒钟,意识再次脱笼,你又一次陷入那种将要短暂失忆的状态——沉进某种奇幻的境界内,似乎有纯净的白光照耀在你的脑海。你屏住了呼吸,从那白光里窥见死去的亲友。是昨夜恐怖的梦偷渡到尚还清醒的时候攫获了你,灵魂正被吸引向那白光中……突然,你被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拽了一下,感知忽然掉回了现世。你下意识往身下看去,苏丹停了挺腰抽插的动作,正捏着你半硬不硬阴茎的根部甩来甩去,像是很不满你的呆滞。
“……”
你忍无可忍地拍开他的手,意料之中在苏丹的脸上看见了不满。他显然没有战俘与宠物的自觉,一个人玩不够,还习惯别人哄着陪着。
“阿尔图卿,你这病症真是越来越严重了。出神是在想什么?”
“臣身体很健康,陛下干的水准太烂而已。这么多年,您的宫妃没人跟您说过吗?尊敬的苏丹?”方才的幻觉让头还隐隐作痛,你开口时也没了好脾气。
苏丹阴沉地盯着你,放在往日应该已经用双刀给你开了窟窿。他俯身下来,彻底压制住自己曾经的臣子、现在的主人,脸和脸之间只相距一拳,口鼻呼出的热气倒灌进你的呼吸里,像野兽宣布开始享用自己的佳肴。你被困在他有力的手臂之间,在悬殊的体格差距下一动也不能动,甚至不能转头避开那侵略的视线。
他哼了一声,开始换着角度操你,那发亮的眼瞳、根根分明的睫毛在你眼前摇晃。你推不开他,差点被那非人的重量压到呕吐。在某个微微向右侧躺的姿势中,你的后穴忽然变得殷勤了些,苏丹舔舔牙朝你笑,就着那个姿势猛烈地冲撞起来。
恐惧感涌上心头,不是因为他的压制,而是因为你真切地感觉到有些酥麻的快意从尾椎处窜起来,哪怕在痛感中也极其明晰。
你开始激烈地反抗,腿在他腰侧乱踢,用手把他的脸颊推远,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那该死的戒指——让人被迫勃起和高潮,这难道不算恶意吗?为什么不制止这野狗一样的家伙?
你的反抗徒劳无功,咒骂和叫喊里也渐渐染上情欲的味道。苏丹把你拽下了性爱的浑水,再也无法漠然旁观。他啃咬你的颈侧,温热的舌头贴在动脉处,在最大许可范围内表达威胁。你愤怒地捶打他的脊背和后脑,把做爱变成了恨意的缠斗。
可你的确勃起了,辩无可辩,而且突然被他操得很爽。你顿感游戏中被亵玩、侮辱的对象换了一个人,自己成了个笑话。苏丹听着你关于要如何如何杀了他的喊叫,回以同样疯狂的大笑。不知是谁的动作幅度太大,带着两个人一起滚落床下。
苏丹把意图撑起身子躲开的你抓回来,按回胯下,阴茎捅进去的深度让你痉挛着失去力气,反而像绞紧了他献媚。被剑柄磨出老茧的手用力地握着你的性器上下撸动,粗糙的表皮划过你脆弱的铃口。你真想喊着他的名字大骂,可短路的头脑思索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苏丹的本名叫什么。还没等你脑子转回来,身后的顶弄和身前的刺激已经把你送上了高潮,乳白色的精液一股股喷落在地上。苏丹被抽搐的穴肉夹得难受,干脆抽身出来,喘着粗气把你翻了个面,加快了速度用手抚慰自己,在几声闷哼里射在了你小腹上。
你呼吸还急,躺在地上平复心跳,恼恨中随手抓起身边散落的物件朝苏丹的头扔过去。他随意地歪头避开了几个,又不耐地抓住你扔的软枕往你的肚子上丢,沾了满面不堪的体液。
“别闹了,爱卿。”他的语调带着点餍足和慵懒,显然刚才十分享受。苏丹走近来,环抱住你的腰把你扔回床上,自己也跳了上去。由十八个工匠精心制作的软榻可怜地发出“吱呀”一声。
“要是不打算杀了我的话,就睡觉吧。”他说,然后伸了个懒腰把你挤进床榻更里处。
你浑身的体液都没洗,腰和腿被他蛮横的手握出了淤青,甚至小腹上还有精液。始作俑者却毫不在意地平躺下来,双手放在脑后,眼看着就要进了梦乡,留给你的依旧是只够侧躺的一小块空间。
自讨苦吃,是这样形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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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如期而至,你在死者的面孔和纯净的白光中,难得地保有自己的神智,没有被惶恐的情绪吞没。猜疑在方才床事里的幻觉中空前加重——每一场梦、每一次恍惚时的神游,你总会见到相似的图景,这段时间的所有失控,真的能被全盘归结为创伤的冲击吗?
你头一次试图从这个白色的泥潭里清醒过来,而不被负罪感所操控。它却霎时间如同深渊,意图把你紧紧束缚住。四面八方的哀号声传来,你悚然意识到,在这纯净到极致的世界里,白与黑已经没有了区别,脚下站立之处即是深渊。
深呼吸——你逼迫自己想想外面的事……革命、你的追随者们,或者那个混蛋俘虏,头脑被调动得涨疼也依旧没能挣脱梦境。而周围的白色愈来愈刺眼,似乎要逼近你将你吞噬,你下意识张开嘴,却怎么都叫不出声。
正当危机感油然而生,催得全身冷汗俱出时,你突然鼻子狠狠一酸,像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样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白色如潮水般猛然退去,梦境被意外驱散了。
你挣扎之中突然直起上身来,大口喘气,生机与安全感随着氧气重新注入身体。四周悄然,浓浓的夜色此刻看起来多么可亲。窗外一轮悬月,清光正照在窗沿上,原来现在仍是午夜时分。
你身侧那个人打破了这片寂静,苏丹额头上满是汗水,正在睡梦里不安地动作着,时而暴怒地挥舞拳头,时而阴狠地赌咒。你恍然,原来是他刚才做梦,给了你脸上一拳,恰好把你打醒了。
你摸了摸还酸痛的鼻子,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该怎么处置这个闹腾的床伴?你爬过苏丹乱动的身体,赤着脚走在石制的地板上,把桌上灯盏点亮,捧回床前。
“陛下……”你耐着性子轻轻摇动他,拍了拍他的脸颊。已故的扎齐伊当时分外喜欢你不是没有道理,连你都觉得自己此时很有慈父的光辉,即使是面对这个年纪相仿的混蛋。苏丹急促地呼吸几声,终于随着你的晃动慢慢睁开眼,茫然的眼眸渐渐聚焦于你被灯火照亮的侧脸。
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显得像个呆头小伙子。灯盏被随手放到榻边的小几上,为两个都做了噩梦的人照亮这个不平的夜晚。你爬上床,躺回原来的位置。
回忆中扎齐伊的脸被你强行从心底抹去,他刚刚也出现在了那个梦里。七日又七日,疲惫的征途中你曾经也做过许多不成熟的决定。人无完人,对吗?可这徒劳的安慰对你来说总无济于事。你想起那个少年惨烈的死——他说过,是你的话给了他死亡的勇气。
他也是你害死的人之一。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是苏丹突然把身子翻过来,面向内侧。他闭着眼,脸庞因残余的倦意和睡梦而显得懵懂,不再显露平日里咄咄逼人的锐气。
耳侧再次安静下来,你却有些不敢再睡着。那梦实在太过古怪,明日或许该去教会里尝试消除诅咒。你无处打发的注意力落在了眼前人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上,那里的皮肤正微微颤动着。他的确有无可否认的英俊样貌,你想。
苏丹的呼吸逐渐变得缓慢悠长,正当你以为这人已经睡着时,他忽而又睁开眼睛。是你的目光惊动了他吗?苏丹没有直视你盯着他的双眼,而是看向旁边的黑暗里。他略带迟疑地开口,声音低沉又轻弱。
“萨达尔尼生下了一个孩子,他杀死了我登上王位。”
你愣了一下,这就是他的梦吗?你这才后知后觉,他竟以为你无聊的凝视是一种好奇的打量。但苏丹选择告诉你,也实属意料之外。
“……”你好笑地看着他,“陛下,您在这里还有什么好恐惧的呢?我是说,您担忧失去的王位现下已经是我的了,这处宫殿就是你可能落得的最坏结果——所以您梦里那些事,都不可能再发生了。”
苏丹听了你的话,竟然没被激怒,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你。你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是从这夜之后,他真的很少再做那样的噩梦了。
第二日朝会后,你前去教会拜访伊曼,自从你开始着手准备造反与革命,就很少再跟他往来。祭司依旧如同你第一次领受神恩时那样,安坐于供祈祷者来访的厅堂中。他垂落的白发后隐隐可见许多新鲜的伤痕。
你将最近发生的一切,包括那怪异的梦境、自己精神的失控都告诉了他。在祭司平静纯净的目光中,你甚至透露了自己无法赎尽的罪责与痛苦。伊曼听到昨夜你所梦到的白光时,眼睫颤抖了一下。
“您身上所发生的一切确实不同寻常,”他沉默片刻后说,“恐怕我也无法告知您准确的答案。祛除诅咒对您并无帮助……事实上,降临在您意识里的神与我们所供奉的纯净者十分相像。”
“哪怕在剧痛之下,我也只是得以聆听神明的低语罢了。但您……似乎已经窥见了神明本身。我无法为您判断这是否是好事,但我相信,那位神明并非慈悲的存在。如果它试图降临在这世间……”
伊曼的话还未说完,突然痛苦地闷哼了一声,白袍霎时间被鲜血浸染。你急切地上前搀扶住他,只见他背后撕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如同审判者烧红的铁鞭落在他身上,惩戒信徒的背叛。伊曼因剧痛痉挛,同时嘴里低低呢喃着什么,你俯耳去听,只听到他以怪异的语调重复着两个字:“降临、降临……”
“停下!伊曼!”你顾不得其他,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长时间的痉挛后,伊曼终于渐渐恢复了稳定。
“您总能比我离神更近,”他苦笑道,“但神明的接近对您并非好事。”
“接近?你是指神明正在接近我?”你追问道,“可……为什么?”
伊曼虚弱地看着你,尖锐的血腥气渐渐漫过茉莉花香。
“降临,阿尔图,”他说,“祂要在你身上降临。”
你一整夜没有回到宫廷,流连在外面,浑浑噩噩地重游昔日的府邸、熟悉的故地。曾经的门客与追随者看见你纷纷上来拥抱,路过的百姓也自发地称颂你的善名,当然,也不乏些许阴暗的目光在暗中窥视,那是被你的改革法令断了财路的家伙们。
你想起这一路的故事,自己如何积累财富、权势和善名,以反抗这人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君主。多么可笑!在你自以为大获全胜后,另一位睥睨你如蝼蚁的角色找上门来,比王权更为恐怖的阴影笼罩在生命之上。
先是精神失常,再是沉沦于梦境、失去意识,最后彻底失去人的身份,作为祂连通这个世界的门,以实现光荣的降临——伊曼说出这些话时,眼中满是怜悯。
你坐在自己的宅院里,目之所及处都已蒙尘。自从起兵就没人在这里居住了。你这孤独无归的可怜人啊!难道要把得来的自由再拱手让人?哪怕是这样软弱的、负罪的生命,总该实现它应有的价值。
“请鼓起勇气继续走下去吧。”
梅姬的面容在心头闪过,你坚定的盟友、你在这个世界上最深信不疑的爱人,她曾牺牲自己换来你的生命。你愿意将这宝贵的生命灌溉给穷人与孩子,却不能白白献给那残忍的神明!
梦境里带有毁灭之力的净化,绝不是这个世界的终极真理。反抗的情绪从你心底的土壤中萌发,一如几个月前拿到折卡游戏时,你产生了一个更为大胆的、孤注一掷的想法……
白日的朝会你依旧正常出席,但谁都能看得出来你面色青白,似乎一夜未眠。底下的官员上报了贵族教唆所属奴隶反抗新政令一事,你看着那奏报上的文字,思索谁会是你上位后用权力的武器杀死的第一个人。或许是民间反对的声音大了些,有贵族已经敢于在你面前提出新政令的荒谬之处——有的人生而尊贵,有的人生而卑贱,怎么能一概而论?而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剥去了他的贵族爵位,贬为他最看不起的庶民,赶出了朝廷。
在保守派敌视的目光和改革派的叫好中,你面不改色地宣布下朝。人们散去后,你才感到一夜未眠的疲惫与饥渴姗姗迟来。昨夜浑浑噩噩,连一口水都没喝。啊!你突然想到,你被遗忘在宫中的宠物,昨晚并没有人给他送餐食。
即使苏丹已经为你所有,你有权随意玩弄他,包括饿肚子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你在吩咐膳食的时候仍感到一丝心虚,特意让哈比卜做就几道苏丹喜欢的菜色——作为昔日荣光无限的宠臣,你当然知道这些细节。
然而你踏入寝宫的门时,苏丹并不如预料的那样暴怒,他只是看起来有些不满,阴沉地盯着你,“爱卿昨夜去寻什么乐子了?”
“……”他这样质问显得你像什么始乱终弃的花花公子,你被自己的想法雷得头皮发麻,赶紧打开食盒,向他展示自己的诚意。苏丹扫了一眼,终于消停下来。
他身上不再是赤裸的,床前的帷幔和丝绸被面被苏丹撕成了许多块,挑出了一些系在腰间当作衣服的替代品,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理所当然的,床榻现在一片狼藉,你看得头疼——新月都没这么能拆家!
有了布料蔽体,苏丹看起来恢复了些往日的气度。你的目光上下扫视一圈,突然在他足间的一片脏污上定住。
哈,你心里笑出声来,怪不得没骂人,原来是背着你偷偷溜出去了一趟。你蹲下身抓住他的脚踝,检查沾染上的土壤。苏丹也没阻拦,自顾自吃起东西。那脏兮兮的脚底有几道伤口,些许血迹留在上面。
你忽然意识到是因为你没有给苏丹鞋子穿,路边的杂草、石头划伤了他。
“……”
或许真是太累了,你盯着那里片刻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拿出了自己的手帕,为他擦去了血与脏污。
很难说忘记给他吃饭和拒绝收拾床铺哪件事更让苏丹不满,自从你以太累为由让他在那堆乱糟糟的破布上睡觉后,他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你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俘虏太过宽纵……甚至溺爱?
两天心力交瘁,你实在没心情再陪他闹。
“您想走的话就走吧,”你当真是疲惫极了,面部的肌肉都调动不起来,看起来有种一反常态的死气沉沉,“伟大的陛下,您这个全世界最混蛋的恶棍,当然值得一张好床榻,不是吗?用您可贵的自由去外面寻找吧。”
或许是刚得知的消息对你来说打击太沉重,或许是弑神的想法仍然需要很多心力去规划,你竟然有一瞬间在思索,要不要把苏丹直接流放去边漠了事。难道你还是那个自以为可以享受逸乐的新苏丹?你分明是个危在旦夕的疯子,连对苏丹这异乎寻常的兴趣说不定都是神明的把戏!
你没有指望苏丹能看出自己的反常,只是闭着眼睛休憩。身边床榻一沉,他一言不发地躺下了。
疲累至极,你的头脑却还在活动,时不时跃出新的想法、新的情绪,唯一能寻求的慰藉——睡眠因恐惧拒绝容纳你这个孤独者。你只是一个凡人,或许还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却总被命运的戏剧推向无可脱身的漩涡。你睁开眼睛,吸了吸鼻子,才发现自己已有了压制不住的泪意。如果梅姬还在,此时你该向她和盘托出了,你的困境、你的恐惧、你的奋起反抗,而她会以坚韧的力量一次次给予你安慰和支持。
“梅姬,”你声音颤抖着说,“我的梅姬。”
苏丹安静地看着你,呼吸都无闻。
你像是在对他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这件事已经压在你心上太久、太久,却从来没有人听你倾诉过。他们害怕踩到你的痛处,甚至避讳你妻子的名字。
“那张金色的杀戮卡,我找不到可以消除的机会……我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有结果,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直到最后一天,梅姬拿着我送给她的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就在像现在这样的一个晚上!我的梅姬!”
你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肩头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又变回了当初痛苦又无助的自己。你用手覆在她的胸口上,试图挡住那里喷涌的血液,而她只是温柔地笑着,看向你的眼睛那样明亮。
“亲爱的,请鼓起勇气继续走下去。”
她的生命消逝了,你抱着冰冷的尸身坐了一整夜,在第一缕曙光透进窗时看向自己的手,那里满是梅姬的鲜血。
你难以自抑地进行这一场迟来太久的哀恸,泪涕俱下,而苏丹只是默默地看着。你把哭声埋进枕头里,完全为你所有的俘虏只是一个能够发泄而非交流的对象,你早就明白,甚至此时庆幸于他的沉默——你不需要任何人来劝导、赦免你的罪过。
是啊,他懂什么爱呢?你哭到身体到达疲惫极限时,心里恨恨地想。
Notes:
这个故事还有很多章要继续,但我想先说明一些想法。
关于故事的情节,我在动笔之前就有比较完整的构思,但是写下这章的时候,仍然很有顾虑,担心关于角色的设计恐怕会招致不同的反感,比如“女角色祭天给男同铺路”,或者“222仍然深爱梅姬就削弱了苏图关系”。提前叠甲,也为读者预警一下,虽然前面铺垫了很多情欲的内容,但这一切和原作一样是种权力的游戏,我对苏图关系的处理和定位更偏向于独特的羁绊、心理的依赖,最后归入弑神线的结局,变成很别扭的同行者与“家人”。而阿尔图是深爱着梅姬的,对她的死产生了强烈的愧疚,导致精神出现问题。她的死是苏丹的游戏本身可能性的一种,台词也参考了原文案。在梅姬为阿尔图死去的这个前置剧情下,222才有可能以这样孤独的狼狈的姿态寻求新的精神寄托,发生现在我所讲述的这个故事。感情和人的心理是复杂的、难以捉摸的,不能随便以黑白是非来界定。
总之,非常感谢您阅读到这里,也希望您可以继续读下去。
Chapter 6: 第六章 围墙与飞鸟
Notes:
因为苏丹确实需要一个名字,此处采用本名达玛拉的设定。
Chapter Text
你是什么时候哭累的?不记得,在你意识到自己又身处一片纯白之中时,已经再次被困在睡梦里无处逃脱了。你明显感觉到那不可名状的神明离你比先前更近,精神如潮汐般受到引力被不断牵扯着,癫狂的念头、破碎的自毁欲望环绕成漩涡,将你重重围困。
你强作镇定,用先前锻炼出来的灵视能力窥探白光,那看似慈悲却暴虐的力量每一秒都在离你更近,你不知道它到底何时降临,只明白自己的确时日无多了。蝼蚁或可拼死一搏,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难以自控地,你被疯狂的思绪影响着,眼前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看见死者环绕在你床前窥视、奈费勒被钉在木架上被火烧死、流民焚烧青金石大厅、梅姬的灵魂坐在夜里流泪、奈布哈尼被刺客们的十六把利刃贯穿……你还看见自己——那个已非人的产物,抓起不知是谁的血肉塞进嘴里。
你会变成那样吗?阿尔图?你睁大双眼颤抖着盯着那个人,恍惚时掌心似乎握住了什么硬物。你低下头看,那是一把银色的匕首。
杀了他!一个声音突然极其强烈地响起,杀了他——或者,杀了你自己?不然你终究会变成那个样子。你举起那把匕首,它看起来多么熟悉,是否也曾贯穿过哪个至亲至爱之人的身体?你举得更高、更高……
整个世界骤然开始摇晃,像地震一般让你站立不住,那白光似乎被激怒了一样膨胀起来。你从刚才的幻觉中清醒了些许,再望向四周,哪儿还有刚才的人影?整个梦境继续摇晃、坍塌,在白色的世界退去之前,残余的幻境掠过眼前,是苏丹,苏丹带着他的双刀,在一片废墟中站在圣光之前。
你从梦境里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向前方,惊魂未定。苏丹还在晃动你的身子——这该死的家伙到底是不是在报复?这么大的力道快把你的脑浆摇匀了。
“停,停,我醒了!”你赶紧喊出声来。
苏丹闻言这才停下,把手缩回了破破烂烂的被子里,一言不发地看着你。他安静地侧躺在床榻上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像个正常人。当然,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你上下打量了苏丹一眼,他的眼睛里没有分毫睡意,沉默盯着你的神态同你昏睡过去之前一模一样。
他一直没有睡觉吗?你有些惊异,怪不得能那么及时地把你叫醒过来。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忽然想起来自己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和恸哭,那时的他就举止怪异,既没有高高在上地欣赏哀哭,也没有出言讽刺。莫非这个世界上还有感情能打动铁石心肠的苏丹?这个念头刚产生就被你自嘲地挥散了。
但他此时看着你,散乱的长发披在肩头,像极了一个迷茫着思考世界的孩子,苏丹或许不会被打动,你却很没骨气地有些心软。
还没等你说些什么,他突然犹豫着开了口:“你刚才在说胡话。”
你有些发愣,嘴上却本能地接了句:“什么话?”
“你说要杀了自己。”
你曾用许多年时间从王都众多贵族中脱颖而出,走进苏丹的朝廷,又用许多年成为他心腹宠臣。在这样长的时间里,你从未见过苏丹跟谁这样对话,像两个平等的朋友面对面交谈——虽然只有两句。
或许是你惊讶的眼神在他看来实在冒犯,苏丹皱了皱鼻子,脸上的表情你也曾看过无数次,那意味着有点不高兴的君主要说难听话了……
你及时开口打断了他:“多亏了陛下出手相助,或许我也应该说句谢谢?”
苏丹这下是整张脸都皱起来了。你看着他,想到方才的梦境,忽然觉得好笑。你、奈费勒、奈布哈尼这些自诩正派的人在幻境里落得一个比一个惨的下场,反而是这个混蛋的形象那样伟岸高大,悠然提着两把刀站在神明之前……
你伸手摸了摸他腰腹上的肌肉,跟你幻境里看见的一模一样,有力到让人相信他或许真的能代表人间最强横的力量,同神明对视。
苏丹斜倪你一眼,似乎以为你大半夜来了兴致要做点什么。但消除了一分跋扈、与你之间不再那么剑拔弩张的苏丹意外地没引起你多少欲望,在这只有你们二人的深夜,另一种兴趣忽然萌生在心头。
“转过去,陛下。”你大不敬地推他的身体,让他翻个身。苏丹的臣子哪一个没有幻想过这样强大的力量荫蔽自己?或许,你至今为止虚伪的尊称,也是在寻求并不存在的安全感而已……你清楚地知道,苏丹的灵魂在无数精神折磨、物质逸乐里,早已变得比任何人都脆弱。
但你仍然乐得摆弄他,让他把宽阔的脊背对向你,苏丹表情像吃了老鼠,显然是以为你终于要对他的屁股下手。而你只是轻轻抱了上去,让那漂亮的腰背贴在你的胸腹上,把源源不断的温度传过来。
“我尊敬的苏丹,您这样雄伟,想必抱着您睡觉能驱散世上一切噩梦。”你把脸贴在他肩头,故意在他耳朵旁边调笑。他低低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像只坏脾气的猫。
后半夜的睡眠无梦,是你这段时间以来最安宁平和的一次。
第二天的白日里,奈费勒带来一份苗圃的报告和一个小孩。那个孕育着未来的地方,是你们革命最重要的成果之一。你翻看着他呈上来的报告,慨叹着哪怕此时身死,终归是留了些东西有益世人。
那个小孩抓着奈费勒的手,你这位平时总板着脸的政敌望向他黑溜溜的眼睛时温柔得像换了个人。这是苗圃里最出色的孩子,奈费勒说,我觉得你应该见一见他,阿尔图。
你看向那个孩子,纯净的小脸上有着天真的好奇,正打量着宏伟的宫殿与它王座上的主人。
“实话说,奈费勒,”你托着下巴看向你的维齐尔,“你是不是拿‘来王宫玩’当作学习成绩的奖励?”
奈费勒噎了一下,看起来被你猜得正着。他掩面装作咳嗽,另一只手拍了拍小孩的肩头,那孩子果然相当机灵,一溜烟跑来你面前。
你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那出身贫贱却充满求知欲的模样让你想起刚被收养的鲁梅拉,“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科尔库特,回尊敬的王。”
科尔库特要留在宫廷里几天,你和奈费勒抖默认苗圃等收容儿童的地方将培养出未来革命的力量——这些平民孩子没有贵族头衔,明白人间疾苦,又从小被精心教导。出色的人才将得到进入朝廷的机会,为这个腐朽的官吏体系注入更新鲜的血液。
因此,让一个优秀的少年待在宫廷里观察体验不是一件坏事,当然,不能让他沾染那些贵族的风气。你安排科尔库特到宫廷的图书馆,让他自由翻阅书籍,等鲁梅拉从宫外过来再带他四处走走。自己重新回到议事厅办理政务,上报的臣子语气极尽委婉,但你仍然看得出来,改革实在引发了不少人的怨气,有人已经在暗中调动军事力量。
在你疯掉或者死掉前,总还有些事情要做:赶在精神还算正常、疯狂尚未吞蚀心智前,把改革最难克服的一关替后人走过去。
等奏报批复完,又派人把密令交给四近卫后,已经是黄昏时分。苏丹昔日在王位上过得逍遥自在,给了你一种篡位以后会比较轻松的错觉,其实但凡还有些责任心,需要亲自考虑的事情就多的是。
苏丹,你又想起苏丹来,这个家伙白日里总在你的脑海里打转,或许是昨夜和平的气氛太诡异和奇特,你忍不住回味他不情不愿被你抱着的感觉。
也许,今天晚上又是一个享用他的好时机?
正当你想着,鲁梅拉突然抱着书走进来,眼神有些担忧。她说图书馆里没有接到那个小孩,不知道他跑去了哪里,恳请你派人去找找。
这个年龄段的小男孩都这么不省心?你揉揉眉心,心想他估计是忍不住好奇,从图书馆窜了出去四处逛逛,还好你的宫院里没有什么……
不对!你悚然一惊,立马站起身来,等不及跟鲁梅拉解释,只让她再去图书馆守着,自己找到科尔库特就把人送过去。
你的宫院里藏着一个只有四近卫知道的巨大危险。戒指只能管控苏丹对你的行为,如果那孩子碰巧遇上他,恐怕凶多吉少。
你气喘吁吁地沿着宫道跑到最深处的寝宫,夕阳下的宫殿未着灯烛,此时一片寂静。推门而入,里面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破乱的床铺跟昨晚一样,似乎还残留着当时的温暖。你眼前一黑,立马掉头开始一处一处搜寻,步伐慌乱。混乱的思绪激发起癫狂的力量,破碎的幻境又短暂重现在你眼前。心底的担忧除了孩子的安全以外,还有苏丹的一份……如果他真的遇到科尔库特并折磨他为乐,你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留着他。
还好,你没跑多远,就听见一处宫院里传来隐隐的笑声,清脆如同轻铃,走近以后能辨认出正是科尔库特那调皮鬼的声音。你的心稍稍放下一些,猜想他应该独自在这里玩,这混小子真该让奈费勒好好教训一通!
已经老旧的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到了底。荒木丛生的石砖昭示着此处废置的年岁。这里十分陌生,你从来没有踏足过。四周的装潢精美却都已蒙尘。
你往里走,转过一处小门,迎面是空旷的庭院。秋千、木马和各式各样的玩具小兵器放在地上,夕阳的暖光照下来,整个小世界显得格外温情,而苏丹抬起头来,远远地和你相望。
他的影子拖得很长,一直延伸进围墙的阴影里。
科尔库特在一边坐着秋千,荡得极高,你看了都有点担心,他却笑个不停,手里还拿着把小木剑。
这出乎意料的场景在那一瞬间完完全全摄住了你的心神,你呆呆地站在原地,刚才的慌乱和幻觉都已消失不见。
苏丹嗤笑了一声,抱臂站在一旁,斜眼看向科尔库特:“我就说他是个傻子吧。”
那小孩吐了吐舌头,从秋千上跳下来,跑到你跟前仰头。你本想好歹训上两句,对上那眼神时却什么都教训不出来了,只好假装皱眉问他话。
“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人多担心你?”
科尔库特脸上显露出几分愧色,“对不起,陛下,我并不是故意乱跑的。本来想在图书馆附近走走却不小心迷了路……是达玛拉看见我以后把我带来这里玩。他说……呃,您会找过来的。”
达玛拉?你反应过来,看向苏丹。那是一个多少年没听过的名字?这位尊贵的前苏丹,他本真的名姓早已在一声声尊称里消泯,正如本真的性情在王座之上被打磨成过往每一位苏丹的模样。你不也忘记了吗?在不久之前的夜里,想要骂出声时,除了“苏丹”、“陛下”,竟搜寻不到任何称呼他的词语。
“我说的明明是,那个傻子会闻着味儿过来的,”苏丹打了个哈欠,“还不把人带走,阿尔图?”
他没有称呼你为爱卿,而是叫了你的名字。你看向科尔库特,那自由又年轻的小鸟,正回过头笑嘻嘻地冲苏丹摆手,根本不知晓这位就是造就他曾经许多不幸的旧王。
你沉默的牵起科尔库特的手,领着他向外面走去,再次走过那些老旧的地砖,在迈过门槛之前,你忽然回过头,望向站在庭院中间的苏丹——他正看着你们远去。
“就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你问。
苏丹没有表情地看了你半晌,长发被风吹起来时,他缓缓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Chapter 7: 第七章 星空与埃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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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科尔库特领到鲁梅拉身边又匆匆折返回去时,夜色已浓。幸而今晚无云,月光清朗,能为你照亮回到小院的道路。再次转过那扇门,你看见苏丹正坐在小小的秋千上,那是科尔库特方才坐过的地方。他漫不经心地用脚尖拨弄地面,秋千就带着人晃晃悠悠,绳子勒得横杆吱呀作响,像是下一秒就要断开了,显然年久失修的玩具已经载不动苏丹这样高大的男人。
他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的样子让你看得心里一揪,四面围合的墙如同笼子将他环在中央,像用金丝缚笼困着生于野原的狮子,那样格格不入。
你走过去,脚步掠过地上的杂草时发出悉悉索索响声。他抬起头。
“要不要我推你?”你绕到他背后,手贴上那光裸的肩背,轻轻把他往前推。秋千响得更厉害了,苏丹把脚抬离地面,任由你推动他小幅度晃荡。
“你的小朋友呢?”
“送去我养女那里了,她会照顾好科尔库特的。”你回答,然后犹豫着问,“你喜欢他吗?”
苏丹忽然用脚抵住地面,转头望向你,那双眼睛依然保有着曾经的冷漠和残酷,就像四面围墙,困住了眼里所倒映的、今晚明亮的星河。
“你说呢?”他刻意地讽刺着,“阿尔图卿,最好再把宫廷管制得严格一点,好让朕永远待在这里见不到任何人,这次是那个小杂种,下次如果是其他人,哦,尤其是那四个狗叛徒,猜猜我会怎么杀掉他们?”
你默然,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被激怒。
“如果说我愿意放你走呢?”
苏丹一怔,眼神有些惊疑。你的目光仍流连于月色下他皮肤回转的光泽,并不看向他的眼睛。是你照顾不得当吗?那里真的粗糙了许多。阿尔图,你这古怪的热情究竟来源于什么呢?
你垂着头,目光平和,透露出一丝决心。
“你可以离开,但是出于安全性的考虑,我只能容许你去这个国家最边缘的地带……好吧,听起来像流放,可能实际上确实是。或许你喜欢呢?”
苏丹把身子转回去,踢了地面一脚,秋千往后荡撞在你身上,木板正好迎上你胯间。你吃痛大叫了一声,恼怒地用拳头捶他肩膀,“你做什么?”
苏丹举起手,向你亮出那枚银色戒指,“又不是故意的,别吵。”
“……”你咬牙,刚才短暂的心软荡然无存,恶声恶气地威胁了一句,“明天就把你丢出去——”
“我不知道去哪里。”
他突然说,话音轻得几乎直接融进晚风里,你怔住了,静默地等着他的后话,但他没有再开口。
手掌下的身体那样温热,就如同你刚刚征服这位王者的那一夜,在空旷的宫廷中遍望天地却没有归处,只能蜷缩回床榻上,你刻意地靠近了苏丹一点,让手肘得以触碰到他身体的温度。
当时心中回荡的话正是——“离开吗?又能去哪儿呢?”
你弯下腰,把他的头颈环抱在怀里,脸颊贴着脸颊。苏丹僵硬地想要挣开你,直到你在他的耳边轻轻说:“我也是。”
我也一样,达玛拉,你心想。我们这对该死的君臣,命运已经把我们捆在一起,困在这个被血淹没的宫廷中。
“可是等我死了,你打算怎么办?新苏丹无论是谁,一定会把你撕成碎片的。”你喃喃道,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它们依偎在一起,像世界上最亲昵的情人。
“你为什么会死?”苏丹敏锐地捕捉到你异常的语气,他不善地问。当然,他该介意仆人未经允许擅自去死。
“我的改革让不少人不满呢,或许哪天就和你一样被推翻了?更大概率会死于神罚吧,那些夜里的梦、那些幻觉,每一天都都在更深地侵入我。”你顿了顿,想到什么了一般,突然笑了,“那就留下吧,陛下,如果有一天我疯狂到要吃人,就像梦里那样,我会离其他所有人都远远的,唯独心安理得地把你一点点拆开吃进肚子里。”
其实他会很美味吧?你这么想着,还真的催生出一股疯狂的食欲,连忙抑制住。
苏丹的嘴角也挑起来,似笑非笑,不知是觉得你大胆还是认为你的说法是个不错的提议,“那么,你还算给了我一个盼头。”
“不会等很久的。”你说,用虎牙磕了他肩膀一下,品到汗水的咸味。“先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噎了一下,“……因为我想跟你在这里做些事情?”
按你做宠臣的经验来说,这是个苏丹会喜欢的玩笑。你先前观察过四周,精心的装潢昭示着主人地位尊贵,却又空置多年不用,而散落一地的玩具、苏丹把科尔库特带来的态度,都让你隐隐猜测出此地曾经的主人。
果然,苏丹懒洋洋地说:“朕年少时的居所。”他眼里没有多少怀旧,反而是对你刚才邀欢的兴趣更多。
你哑然失笑,眼前浮现出小苏丹挥舞着地上那把木剑的样子。当时的少年难道也是这样恶劣的魔鬼吗?你打定主意要让他多说点,几乎拿出了昔日谄媚的姿态。
“您少时便很英武?”
苏丹哼笑一声,“爱卿又想起谁是你的主人了?”
他冲你勾勾手指,你从善如流地走到他面前,握住那只手俯身亲吻。苏丹顺势捏着你的下巴,“坐朕腿上,阿尔图卿。”他说。
“……”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很折损男性尊严的姿势,即使你在苏丹面前早就没什么尊严可言。你为难地抬头看了一眼秋千,这可怜的玩意不可能承载两个人的重量,苏丹却不管不顾,甚至掐住你想再多说两句废话的嘴。他把你抱进怀里、放在腿上,你触碰到一片火热,心里不禁猜想苏丹是什么时候把心思转到这上面,在你触碰他肩背的时候,还是你允诺给他自由与死亡的时候?他的欲望,来源于人和人之间的彼此靠近,还是相互摧残?
“我白日里不在的时候,您都像今天一样来这里待着吗?”你附在他耳边问道,把湿润的热气灌进他的耳朵。
“在各处随便转转消磨时间而已,别拿你那些充满感情的想法揣测朕,爱卿,”苏丹施舍地抚摸你脑后的头发,“而且,这些宫殿朕比你熟悉得多。”
熟悉这个精心打造的金笼子?你低笑,是啊,这个地方不属于你,属于苏丹,所以他是他,而你是你。
秋千终于不堪重负,绳索和横杆几乎同时被磨断,木头砸在地上发出巨响,而你们一起向后仰去,滚落到满是沙尘的地面上。幸运的是,苏丹当了人肉垫子,你基本没磕碰到哪儿。可他用蛮力把你推倒,翻身在上,把两个人都弄得脏兮兮,头发上沾着庭院里的杂草。
天哪,你从五岁以后就不玩这种土里摔跤打滚的游戏了。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下是半点性事的兴致也没有了。阿尔图,他说,你这在宴会上当众大便的家伙还介意这个?苏丹摆弄得你很痛,但是戒指并没有阻止他的任何行动。
是谁逼我这么干的,你愤怒地叫道,把之前丢脸的怨气一股脑发作出来,抓起地上的土拍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指印。这个每天猜忌臣子的混蛋!苏丹哈哈大笑,也抹了一手土往你的脸上擦,动作却没轻没重,生生喂了你一嘴泥。你曲起膝盖顶他还精神的胯下,被身上人灵活地躲过去了。
苏丹翻过身,也躺了下来,哼哼着舒展身体,跟你并肩挤在地上。十几年积累的灰尘似乎还保有温度,让你也有心情随便笑上两声。亘古不易的星空就在你们面前,银色的光点洒落长空——你们共享着永恒里的一个瞬息。
“你小时候也这样?”
“像这样跟仆人一起躺在地上?当然不。”
“你……算了。那你在这个院子里都做些什么?”
“学剑,琢磨什么时候杀掉我父王那个蠢货。”
“你十几岁的时候就这么想?”
“是五岁,爱卿,”他慵懒地说,仿佛不是在夸耀而是在陈述一个平常不过的小事,“十几岁的时候朕都在外带兵征战了。”
你又想起自己五岁在土里摔跤打滚的情景,悻悻然闭上了嘴。或许是今夜晚风和缓,苏丹还有些交谈的兴致,他反问道:“你十几岁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呢?你回想,你也是贵族家族的孩子,但过往的显赫声名已经无法荫蔽这一代子孙,十几岁的你还在努力学习、交际……为了有一天远离领地,来到你的君主身边。你瞥了他一眼,这个愿望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中模糊了。
苏丹却还不依不饶地追问,他要知道你的过去。你出于一种嘲讽的恶意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并且极力渲染当时和现在的对比,告诉他是他的昏庸与残暴把一个渴望竭智尽忠的臣子变成了叛贼,最终亲手让昔日崇拜的君主沦为战俘……你期待着他的反应。
他愣神的时刻或许还没你说完以后略感愧疚的时间长,苏丹大笑起来,“阿尔图,你真是蠢得可以。去问问王都能站在青金石大厅的人,有多少赞同你的想法?杀人、享乐、昏庸和残暴,现在都是你的自由。可是做个圣明的君主?爱卿?这件事是最不容你自己决定的。”
说完,他又伸手拍拍你的脸,“你的下场肯定比朕惨得多。”
死?这不过是你已经预想过无数次的事情,你耸耸肩,“或许吧……把胳膊伸出来让我枕一下,头硌着疼。”
苏丹当然没有听从你的话,他抬起身子调了个方向,把头舒舒服服枕到你肚子上,挑衅般嗤笑一声。
“……”
你叹了口气,算了,闭上嘴看星星吧。
Chapter 8: 第八章 长袍与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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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或许不是个慷慨的君王,那夜之后,你发自内心想给这位独占你后宫的神秘“宠妃”一些好处,却只能划给他荒废的宫殿、枯竭的温泉、无人打理的花园。苏丹歪着头,无声地问,这难道不本来就是朕的地方吗?爱卿?你咳了一声,没有话说。
总之,你给了他在更大的笼子里肆意行走的自由,还给了他原先那些漂亮的衣服和鞋子,给了他谄媚下人所进献的珍贵食物与鲜果——你无心享受的一切。有时候你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喂养一个殉葬品,人如果在走向死亡的道路上不再孤独,是否也能消除些许本能的恐惧?
是的,你走在这条道路上,离死亡越来越近。曾经梦到的死者已经成了一团沸腾的泡影、一颗颗纯净的蛋白石,再也辨别不出亲爱之人的模样,像从夜梦爬到堂皇的白日,无时无刻不横隔于你与其他人之间。
“一千年以后的人或许会理解今天的改革,但我们活在当下。”是奈费勒抚摸着鹦鹉的羽毛,沉声对你说。
“呃,陛下……阿尔图,我在欢愉之馆听见有几个贵族在挑拨别人反对你呢,说你比前苏丹还暴虐,我拔剑的时候差点让他们吓尿裤子,哈哈!”是奈布哈尼喝了不少,面色红润地搂着你说。
“陛下,伟大的苏丹,我偷来了一位大人的密报,您一定很感兴趣,里面居然是谋反的计划……”是阿里木久违地站在你的宫廷对你说。
许多、许多的人向你开口说话。他们大多数都暗含着一句未吐露的慰问:“我会站在您身边。”你总报之一笑,再同脑海里强大的精神力量斗争,进行自己疯狂的计划,企图谋取一丝生机。
周边所有人带来的零碎信息、百姓们望向你那担忧又充满希冀的眼神,都让你敏锐地嗅到了一场降至的风雨。你将要斗争的绝不仅是极致纯净、极致毁灭的神,还有在光与暗之中游走不定的人类。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你选择按兵不动,也给那潜伏的势力一次机会。图谋再兴篡位之事的人同样在暗处窥视着,不敢轻易挑战刚刚升起的新日。保守者和改革派微妙地维持着表面浅薄的相争,同时暗中握紧了口袋里致命的武器。而这伪饰的和平,终于也被你在朝堂上忽然的昏迷打破了。
“陛下,请恕我直言——您简直是乱来。过往所有苏丹,包括上一位,也没有您这样乱来的,”一个年轻的臣子义愤填膺,“哈,维齐尔大人,请不要示意我闭嘴。难道您从前倡导的直言劝谏都是空话?臣不能坐视您毁了这个国家。当然,您大可以可怜那些奴隶,可是他们自由了,谁来耕种我们的土地,管理我们的牧群?我们必须付钱给这些人,可您如今还有多少部下家境殷实?那些毫无礼数的、粗俗的富豪们现在可以一掷千金,收购您分给自由民的土地、收购他们的劳动力了,假以时日再把我们的身家也都买去……竟比我们殿上每一个世代侍奉苏丹的贵族都来得尊贵!”
你坐在王座上心里一凛,暗叹这孩子说话还是有几分道理,大多贵族羞于把自己的拮据坦白出来,除了愤恨总说不出什么切实的反对,如果能照顾到这些问题,或许你的助力能够更多……你盯着那年轻人,只见他说得大义凛然,实则两条腿都在颤抖,不由觉得好笑,站起身正欲把人叫近一些,谈谈改革可以优化之处,突然身体里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你歪倒在王座上,用手抚上胸口大力地呼吸,克服那种熟悉的、侵入精神的痛楚,世界在你的眼里倏忽间换了一种模样,你听见群臣惊愕的嘈杂声,努力挑起眼皮看向青金石大厅,却只看得见一道道血污的影子。抚在胸口上的手清楚地感知着暴起的心跳,咚,咚……第七声?还是第八声?你向前一栽,跌入到那片茫茫的血污、跌入到黑暗中。
黑暗包裹着你,如母亲的羊水般温暖。这里不需要一个高举火炬的人,只无声容纳一个安眠的灵魂。有声音把你叫醒时,你竟然还感觉到一丝痛苦。疯狂随着光明的到来,再次渗入你的灵魂。你努力看清眼前的景象,是今天上朝的盖斯和哲巴尔站在你的轿辇旁边低声争辩,显然,哲巴尔知道你的宫殿内还有哪个不可透露的存在,不愿意让脚夫和臣子将你单独送回寝宫。
“我没事……”这两个人真的是盖斯和哲巴尔吗?或许是另外两个人,或许并不是人?争吵和黑影纠缠在一起,在你出声时齐齐转过来。
“好了,把我放这里就可以。”这里是哪里?你其实辨别不出来,只能隐隐抓住眼前摇晃的青砖纹理,猜测是宫里的某一处。
“陛下!”盖斯叫得几乎破音,“您到底是怎么了?请回寝宫传御医来诊断。”
他清透又抑扬的嗓音让你心一抖,似乎有种甘甜的味道从中荡出来,唤起的食欲让你的喉咙和胃抽搐。你低低悲鸣了一声,“盖斯,听着,我真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把我留在这里,你们都离开。”
盖斯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哲巴尔拦住了,他沉默地挥挥手,让脚夫落轿,然后将你搀扶起来,安置在墙边倚靠。
“就这样吗,陛下?”他问道。
“是的。”你只剩下虚弱和疲惫。
“我们近卫会守在宫里,离您不近也不远的地方。”哲巴尔低声说,你感受到心底挣扎着涌出暖流,不由生硬地扯起嘴角。
一旁忽然有人猛地上前,站在了一个近得有些冒犯的距离,是那个年轻的大臣,他抖得跟刚才在朝堂上一样厉害,唯一不同的是眼睛里包了一汪眼泪,看起来倒是很可怜。“陛下,”他几乎是哭着说,“请您宽恕我,我不应该那样激怒您。您当然比前苏丹要英明得多……”
你辨别着他的话音,迟钝的大脑理解了片刻才悟出他是在自责。是的,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晕了过去,在朝臣们的眼里当然就像被一番话激怒后拍案而起突然昏厥。可怜的孩子,你心想,尚还在轻易便会为他人感到愧疚和痛苦的年岁!哲巴尔抓着那年轻人,似乎是在责怪他多嘴。
“没事,别担心,”你尽量放缓话语,安慰着他,“你也回家去。”
都走吧,你由衷地祈祷着,在你真的变成某种不可控的野兽之前。好在哲巴尔是个干练的将领,不由分说把所有人都带走了。你靠着宫墙慢慢滑落下去,坐在冰冷的青石砖上,低下头看着自己痉挛的手掌,不可控地把虎口塞进自己的嘴里,用牙齿轻轻剐蹭,直至破皮、流血。你还在祈求黑暗能像方才一样容纳你,却呼求无门,只能眼看着精神将滑落向纯白的、不见底的深渊。
当然不会放任自己躺在这里,你在失去意识前想到,你能够这样坦然心安地独自留在某个你都不知道的角落——是因为你知道,某个在宫里长久游荡的幽灵一定会找到你,把你带回栖息之地。
意识漂泊在纯净之光的照耀下,神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事实上你并不清楚自己是因什么特质被这个神盯上了,要成为他降临世间的载体。是因为你足够坚韧、足够有影响力……还是因为你手上有许多无辜者的鲜血?
是时候了,你试图去触碰那圣洁的白光,调动起能够表演出来的虔诚,将筹谋已久的计划推进了第一步:
“至高无上的神啊,请您聆听我诚挚的谏言。如此卑微、脆弱的凡人之躯,如何能承载起您来到这个世间的重担?我愿意为我虔诚的信仰做些什么,您知道,我毕竟是一个国家的君主……我可以为您建造一座高塔,一座真正配得上迎接您到来的圣柱,让全世界的人们都看得到您的面容。”
那白光果然颤了一下,似乎被你说动了。
“我过往所做的一切足以证明忠诚,我的布施、我的善意……”你将过往所做的好事一件件陈列,仿佛真是一个对纯净思想虔诚无比的信徒,即使你自己明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某种世俗的善良而非信仰。
这是你唯一可以一搏的道路。
静待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间,你听到有声音从世外遥远传来,带着强烈的毁灭执念,从耳道顺进你的心灵。
祂同意了,祂赋予了你这样的使命,在神的耐心告罄前,完成高塔的建造吧。死亡的倒计时改换了模样,但起码,这段时间你不会对人产生食欲了。
再次唤醒你的是某种异乎寻常的温暖,如果非要用什么比喻,那大概是漫长寒冬里烧得正旺的炉火,你惬意地呼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苏丹的脸浮现在你面前,背景是你们的寝宫,他看见你醒了,不慌不忙地把手上的外衣扔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夜色看起来深了,烛火给他镀上了一层暖意。跟你想的一样,对不对?他会找到你。你活动了一下身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奇怪的处境——他把你绑了起来,却在外面不伦不类地盖了被子。或许是认为还不够厚,竟还盖了几件衣服。
“……陛下?”你第一反应是去看那枚戒指,它仍然好好地戴在苏丹手上。
“爱卿好厉害,”他打量着你,“差点从朕身上咬下块肉。”
果然,你最终还是失去理智了……还好将人遣散得及时,旁边的人不是你的追随者们,而是苏丹。你心里掠过这个想法,在对上他目光的时候有些心虚。不过除了伟大的苏丹,谁还能制服一个疯癫的野兽呢?
盖着的东西厚实又温暖,你更忍不住软了语气:“你是怕我冷吗?”
苏丹高高在上地瞥了你一眼,很难说里面没有嫌恶:“你一会儿嘟囔冷要跳进火里,一会儿又说自己身上有虫子。阿尔图卿,你这失心疯恐怕是没得治了。”
你笑出声来,难得感觉精神不错。神明的力量短暂地撤离了你的意识,供你去游走凡世,替祂造就迎接降临的神塔。而你几乎也预想得到,今天这一场昏迷会推动王都中怎样的事情发生。那些等候已久的反叛者们,一定已经在夜色的隐蔽下行动起来了。真是一次恰到好处的意外。
“陛下,”你侧过头看他,汗湿的头发搭在额上,“什么时候把我松开?”
苏丹饶有兴味地盯着你,“朕要是不松,你打算怎么办?”
你无奈地挣了挣绳子,其实绑得不算紧,他也只能在戒指容许的范围内无恶意地限制你的行动。
“白日里不出去的话,近卫们会带着军队闯进来,我猜?”
他“唔”了一声,没有被威胁到半点,似乎并不反感这种情况发生。
“那他们在杀死我之前,还有幸看见爱卿你是怎么在朕身下承欢的。”
“……”
“话说回来,阿尔图,”他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搭上你的腹部,用指尖轻轻挠着,同逗弄贝姬夫人的手法一般,“你最近究竟在忙什么?连侍寝的时间都没有,还倒在宫里发疯……”
你察觉到他在试图挑起你的欲望,顿时有些不自在。这可不是个纵欲的好时机,还有许多事情在等你去安排。
“陛下,”你只能用言语阻止这恶劣的宠物,“今晚不行。”
“那什么时候?”他的话冷冷的含着不满,难道真是你最近的兴致缺缺饿着他了?这一句屈尊纡贵的质问已经是囚禁锻炼出来的忍耐。
“以后……随便什么时候,随便你。”你急于脱身,赶紧安抚他。
苏丹似笑非笑地看了你半晌,俯下身去解开捆绑你的绳子。他的黑发吹落肩头,你才看见那里有深深的血痕,是人咬出来的。
双手恰好在此时重获自由,你下意识抬起手去触碰那里。苏丹微微转头,而你也正看向他,两个人面庞距离之近几乎交融了呼吸,只有意欲亲吻的情人会如此侵犯另一个人的领地。
对视只不过一两秒,苏丹就抬起身率先撤离了那尴尬的场景。
“……谢谢,”你说,或许是为了你咬他的这一口。
他的脸色很不好,你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最终,苏丹只是把你拎着扔下了床,言简意赅地说:“滚。”
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讨好般摆正枕头的位置又整理好床铺,让苏丹躺上去。他懒洋洋地舒展着身体,把平日里属于你的枕被揉成一团抱在怀里,阖上眼睛。你轻手轻脚地走去灯架旁边,灭掉几盏,让光暗下来。再看向苏丹时,他已经躺着一动不动了,只剩下胸脯起伏着。
你的心里有几分平静的愉悦,你知道这种感觉,在同朋友言笑时,在获得新月或者贝姬夫人的信任让他们在自己身上跑跳时,在结交新的知己或追随者时,你不止一次拥有过它。它褪去了欲望的冲动和噪音,如今,面对着苏丹,这样的感情居然也轻轻涤荡着你的心头。
你意识到他正慢慢脱离某种符号式的身份,生平变得可见、变得丰盈。他现在看起来,也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知晓他的一部分往事、他的名字、他混沌的人性……
你喟叹一声,正欲转身离去,忽然看见一旁的凳子上,方才被苏丹扔着的黑金色的锦缎长袍垂地。如果你还没醒,估计也要被他盖在你身上。那层层叠叠的华贵服饰满是金丝被照映出的闪光。你想到苏丹白日里穿着它的样子,阳光下抖动出水一样的漂亮波纹。
摇摇头,你走上前把那衣物拾起来,打算放进衣橱。金丝密绣的纹理闪过眼前,布料抽离开凳面,你如同被冰水迎面泼来一般僵立在原地。
长袍之下,雪白明亮的银光映进你的眼睛——那是一把开了刃的短刀。
它很小,像是孩童的玩具,原本应该钝得连叶片都划不开,此时边缘足够锋利却又粗糙,一看便是用石块打磨的,需要很长时间的准备。需要多久呢?你讽刺地想着,或许自苏丹囚禁此处开始的三个月是足够了。一瞬间,被深深压制的纯白幻觉如潮水般涌回你的脑海,你想起来了,想起来人生本身是多么可笑、人性是多么污浊而不可信任,你自己便曾亲身示范过——可在几分钟前,你尚还为这种不可捉摸而痴迷。
室内寂静无声,你只听见你的呼吸。苏丹恍若无知般躺在床上,你看得见他身体平缓的起伏,可直觉告诉你,他根本没有睡着。回忆里的星空那么刺眼,你从未如此觉得内心壁垒的松动是这样软弱可鄙!
一片默然中,你不知道自己是在同谁对峙。那把短刀被你攥在手里,暴起的青筋似乎彰显着无处宣泄的杀意。良久,你握着它推门出去,不远处的宫墙上有护卫正注目着,注目你在夜风中疾行,走到宫中封存宝物的密库。不久前,你还从这里取出了许多蒙尘的漂亮玩意扔给苏丹玩。
再离开时,你的手里拿着的不再是那个丑陋的小刀,而是锋芒犹在的斩王剑和杀生者。
你回到寝宫,苏丹还在以原来的姿势躺着,或许是真的睡着了。一直到你把王者的双剑放在原先小刀躺着的地方,将层层衣物重新盖回凳面又转身离去时,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Chapter 9: 第九章 你的背后、你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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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近卫在宫门处等候已久,明朗月光拉长了四个沉默的暗影。数月前刚刚同你在宫廷中奋战的军队已经等待着,要再一次淌过鲜血。
几日之前,你给将军们传去密令,在宫廷附近驻留等候以待战机。每个人都知道,白日再升起时,这个王国的未来或许将被重新定论。
奈布哈尼坐在宫墙上,嘴里衔了根不知何处摘得的野花,见你走过来,含含糊糊吹了声口哨。哲巴尔擦亮了手中的火把,法里斯嗷地一声从地上站起身来,问你白日里怎么回事,而赛里曼抱着剑半倚靠在墙上,被火焰映得一半明亮、一半阴翳。
任谁都看得出你脸色差到了极点,但都默契地没有追问:为什么眼前的君主自藏匿前苏丹的宫殿里走出来,又为何身带肃杀之气。你心知他们在想什么,只摆摆手,问:“都准备好了吗?”
奈布哈尼把嘴里的花枝吐出来。“当然,我的陛下。”他用原来那种独特的调笑口吻说话,自从你扔给他一个需要早起的将职,他不醉时看见你总是疲惫地翻白眼,但此时你能从他的眼底看见热切的战意,“精选的勇士已经安排在宫内,另有军队埋伏在宫廷外围。”
那么,你冷笑着想,是时候拔除一颗潜藏在王都里的毒瘤了——这衰颓的、腐朽的王国催生出的最难祛除的顽疾。此刻,那些谋反的贵族应该已在暗夜之中穿行。
王上那多日以来青白的面色、时常出神的表现、今日暴怒之下的昏迷,都说明了这轮新日已身体不济。多么好的机会啊!谁会是下一个苏丹呢?所有妄想分一杯羹的人都会出现在宫廷之中,恰是一个一网打尽的时机。
你和几个月前的苏丹一样,端坐在青金石大厅的王座之上,等待叛军的到来。只要他们一进入宫廷,埋伏的军队将把所有人重重包围。你闭上眼睛的时候,仿若能听见几里之外潜行的脚步声、自以为是的密谋声以及火把熊熊燃烧的噼啪声。苏丹,那个倨傲的君主,在你反叛之时,他同样高坐于青金石大厅之上,冷眼旁观军士们一点点落败,最终含着笑迎接你最终的挑战。你们的心境,此时是否有一些共通呢?
等到寂静的宫廷里终于有了嘈杂的声响,你缓缓睁开眼,从大殿的门向外望去。有点点亮光聚在一起,正向此地疾行。近卫们环簇着你,举起剑刃。
贵族之首卡迪姆登上大殿时,看见神志完全清醒的你,似乎并不吃惊,甚至冷静地行了礼:“陛下看起来身体无恙。”
“当然无恙,”你笑了,“不然岂非白白给你们篡位的机会?”
“您在获得王位前的宣讲曾说过,前苏丹应为自己的荒淫无道付出代价,那么,现在或许是您为自己的任性妄为付出代价之时了。”卡迪姆像是没有注意到四周包围过来的皇家军队,语气平静。
“或许吧——但绝不是今天。”
利剑出鞘的声响撕裂了平和的对话,你和卡迪姆几乎同时抽出了剑,遥遥指向对方,气势在两边兵士间无声碰撞。
你的心都没跳快多少,事实上比起来苏丹的威压,眼前的人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连手里的剑都显得那样羸弱无力。
“拿稳你手里的剑,爱卿。”回忆里的话在脑海里响起,如同呢喃于耳畔。
你垂下眼,似乎已经看见了几分钟以后大殿血流成河的场景,正欲张开嘴下达剿杀的命令,声音尚未从喉咙里发出,余光里冷色闪过,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是一柄剑,从背后贯穿了你的身体。
那个角度,你不必回头看也知道是谁。左侧的奈布哈尼大喊一声,拿着剑直朝赛里曼刺去。叛徒松开手跌坐在地上,不敢望向你,以及你身体里的剑。你早该想到的,不是吗?利用他的爱欲绑定的关系,总有一天也会因为别人的利用土崩瓦解。卡迪姆的军队中忽然传来咻的一声,巨大的烟火信号从空中炸开,白色的星焰缓缓坠落,居然还是正教的信物。
你连苦笑都扯不起来,赛里曼的背叛无非是为了他的萨达尔尼,而萨达尔尼的手里,尚还有突破王城城门的信物!果然,信号发出之后,四面八方忽然震起隐隐的呐喊与马蹄声。将计就计,到底谁才是瓮中之鳖?
“爱卿,你也尝到这样的滋味了吗——被背叛。”你耳边又响起来一声虚幻的呢喃。
你瞥了一眼赛里曼,他似乎在内心的斗争中已经耗尽了全力,此时脸色苍白,握着剑的那只手也正颤抖。往日的并肩战斗,还是让他动手时心生不忍,没有直朝你心脏下手。
“回到你的阵营去吧,赛里曼。”你说,“奈布哈尼,劳烦你,把我身上这把剑拔出来。”
他的目光中生出悲戚来,“我很抱歉,阿尔图”,他叫起了你的名字,“是我不该告诉她你把那位藏在了宫里……你知道她……”
你听懂了这语无伦次的叙述。是妒忌吗?萨达尔尼以为自己被利用了,让苏丹成为了你的笼中雀,植根于爱的恨意再一次俘获了那位旧妃的头脑……
“我说过,陛下,”卡迪姆盯着你的眼睛,“您该付出代价。我以这座王城最古老的尊贵血脉、以最虔诚的纯净者信徒、以最为贵族推崇的勇士之名宣誓,今日定摘下您的王冠。”
你露出讽刺的笑——现在你明白苏丹为何总是对朝臣露出此等表情了——还真是典型的贵族做派,先给自己安排几个响亮的名头!难怪这么短的时间能召集起来一支军队。叛军打着正教的旗号讨伐你这个纯净之神青睐的君王,岂不是更可笑?
“谁赢谁输还未可知。”你从容擦了擦嘴边溢出的血。你的军队曾摧毁这个王城的屏障,你也曾征服那位百年间最英勇杰出的王子,那时的卡迪姆恐怕还在欢愉之馆逍遥度日呢。
随着卡迪姆的一声怒吼,混乱的大战终于拉开帷幕。你安伏的兵士被持有信物攻进城墙的叛军夹逼,但历经百战的骁勇仍让他们更胜一筹,一时间整个宫廷响彻战声,完全成为剑光与血流交错的沙场。青金石大厅里则是精锐之间的决斗,你忍着腹部的伤口,拿稳手里的剑,与几个冲上来的贵族缠斗在一起。他们都迫切地想要成为杀死你的人,好向新王邀功。三个近卫替你挡下许多进攻,却还是难以招架所有人的杀意,渐渐被逼离你的身侧。所有卫士都陷进混战里无法脱身,而那些贵族勇士仍然疯了一样往你身边涌来。
失血造成的眩晕终于让你在交战中恍惚了一刹那,被对手的剑刺中大腿。你一咬牙,强拉着那柄剑刺入更深,同时用锋刃割断了他的咽喉,动脉激喷的血液淋了你一脸。被割喉的贵族身形一僵,缓缓倒下。他身后,是正拉满了弓弦的卡迪姆。
你呼吸一滞。
那只箭闪烁着蛋白石的光辉,已然瞄准了你的心脏。就在下一秒,松弦之声响起。
你的瞳孔中倒映出直直射来的纯白色飞矢。想要移动,却被插在腿里的剑钉得动弹不得,全身的气力早就随血一起流失,此刻竟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飞驰而来。
那个瞬间忽然变得极其漫长,你听见尖锐的喊叫、愤恨的怒吼以及箭簇破空的声响,这三个月、这许多年的往事一刹那都涌向眼前:你的追随者、你的知己们、苏丹,还有梅姬临死前望来的平静神情。
这就是你最后的结局吗?一个并不体面的解脱?或许,你确实值得它。
你等待着疼痛的降临以及死亡的光顾,甚至放缓了呼吸。而在箭头离你心脏仅仅十几公分之时,一只手忽然伸出,牢牢抓住了那只箭。
它是那样有力,以至于飞速的箭只被一握便不能再挪动分毫。卡迪姆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绝不在意料之中的来者。
蛋白石磨就的箭头闪烁出强烈的光芒,照在苏丹的脸上。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又是如何走到你身边。是宫廷里震天的杀声惊醒了沉睡的野兽,他嗅闻着血的气味来到自己最熟悉的角斗场。
你看见他轻轻松开手,落在地上的是差点夺掉你性命的箭矢,手掌被划伤涌出的鲜血……还有那枚密教创造之力铸就的银色戒指。它被纯净的光辉冲击,短暂地失去了力量,叮当一声,掉在青金石大厅的地面上。你全身僵硬,心中涌出同你的敌人一样的惊惧。
满大厅的人都被这变故吸引了,甚至脱离开缠斗,纷纷向这边投来视线。苏丹,本应已经被处死或流放的暴君,此刻如此随性地站在大殿之上,甚而仪容和衣物同从前一样精致耀眼,那是你在无人知晓处日夜用心供养维持的美。所有你手下的部从也一瞬间都警惕起来,法里斯甚至担忧地叫喊着,生怕苏丹对你不利。
你却被戒指落地的声响震住,一时间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是下意识看向苏丹的脸。他的双剑闪烁着寒光,就如同那把被藏匿的小刀,涌动主人的杀意。苏丹会选择怎么做?收编卡迪姆然后杀死你复仇吗?前王者逆着光站立,似笑非笑地挑起眉头,戏谑地回望,满意地看见你的恐惧、你的无措,然后转过身,站在你——这个曾推翻他的叛臣身前,高大的身躯同时投下阴影与庇护。
卡迪姆在他的俯视之下几乎不能呼吸,惊疑未定。没有贵族再敢往这边靠近,此时此刻的苏丹成了你这个濒死之人最可靠的浮木。
而他浑不在意别人诧异的目光,只是亮出手中的双剑,慵懒地向殿前的卡迪姆抬了抬下巴。
“准备好了吗?”
Chapter 10: 第十章 野兽与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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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苏丹竟如此自然地站在你这一边?卡迪姆和一众贵族目眦欲裂,好似终于回忆起当初如何被眼前的暴君打压、捉弄,以至于惶惶然不得一日安宁。而唯一能在苏丹手底下活得精神正常的人,似乎也只有他身后那位当初的宠臣。
“陛下,”这些贵族最擅长见风使舵,瞬间更改了话术,“阿尔图当初大逆不道,谋权篡位,我们一直希望能光复您的政权……见到您还活着,伟大的苏丹,我们真是……”
苏丹用剑柄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神情同从前上朝面对这些人时的倦怠一般无二,仿佛根本没把对方的话听进去。他一步步向下走,手里的剑随动作摇晃。卡迪姆眼睁睁看着苏丹朝自己走来,不禁向后撤了一步,同时握紧了武器。这表现可比你当时差远了……你在心里腹诽。
战战兢兢的贵族们也只能把剑刃迎向没有被说动的苏丹,企图树立根本毫无作用的防御。苏丹一笑,跃向那些指向他的剑尖。他的脚步那样轻盈,像是伴着最激昂的鼓点和舞曲,在刀光剑影里肆意穿梭。你想起奈布哈尼曾认真谈起的过往——达玛拉,那是为众剑所吻的王子。慷慨的舞曲仍然在每个人心上无声奏响,双剑的银光划过完美的弧度割开对手的皮肤,平凡的武器根本不能阻挡斩王剑与杀生者的锋芒。你呆愣地看着那个伟岸的身影,心头忽而涌起某种早已死去的感情,像是十几岁时尚怀理想的少年,第一次在人群中看见率军队凯旋的王子。
哒哒哒——舞曲随着血花四溅逐步攀向高潮,苏丹的表情比他射在你身上时还要愉悦放松得多,哪怕自己也遍布暗剑划出的伤口。似乎战斗与征服就是他生来应为的艺术。贵族的战士一个个倒下,最后一刹,王者的剑穿透了卡迪姆的心脏。
周边有几个心理素质不好的叛军一看大势已去,哀嚎着直接跪在了地上。青金石大厅内形势顿时明了,你的军士们把剑架在了叛徒颈边。
苏丹悠然甩了甩剑上的血,随意地别在腰间,表情颇为自得,似乎在等待观众的称赞。然而大厅里只有一片因警惕生出的宁谧,完全没满足这位王者的虚荣心。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看向倒在地上尚不能动弹的你。
那目光看得你头皮发麻,你咬紧牙,暗中伸手把地上那枚戒指拢进手里。没有这东西,苏丹现在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了,就像从前那样……
他迈动步伐朝你走来,眼中涌动着兴奋的快感,那是野兽将要享受自己最可口猎物时的狂喜。压抑了太久的恶意一时间喷涌出来,你看得真切,他一定是想要把你活活撕裂!
你嘶着气想要抬起身子,却被腹部和大腿上的伤口牵扯难以行动。不远处的奈布哈尼终于咬紧牙关,意欲冲上来,苏丹斜眸冰冷地瞟向他,把当初被背弃的憎恶连同身为战士天然的轻蔑一齐投去。
“别过来!”你立马冲奈布哈尼喊道,被伤口痛得直喘气,好在成功把苏丹的注意力从奈布哈尼的人头上拽了回来。
他轻快地笑了一声,几步上前抓住你的衣领,十分粗鲁地扯起,像提着一条快死的老狗。你痛苦地闷哼,伤口被他的动作撕裂得更深,只能徒劳地举起手挣扎、推开他。苏丹注视你痛苦的目光多么灼烫,几乎能把你穿透。
还未等你再多作什么徒劳的挣扎,手掌破空声传来,你的左颊顿时剧痛。他扬手用力扇来一巴掌,耳光把你的头打得侧到一边。你用手死死揪住他腹部的衣服,濒死一样喘息着,嘴角流出鲜血。
这是他的报复吗?你昏昏然想着,他一定想这么干很久了。半边脸紫胀着,几乎没有知觉。整个人被他毫不体面地提在手里,一路拖行过王座前的重重台阶,留下一行血迹,在你模糊的视野中那样刺眼。
苏丹正哼着小曲儿呢,正如同你当初将那枚戒指握在掌心时那种征服的愉悦感,他此时也将你重新握进手里。
没有人敢动作,所有人都清楚,倘使这位苏丹被激怒,完全可以轻易地拧断你的脖子,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提着你走到青金石大厅的至高点,以熟悉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这混乱的战场,然后坐回了自己的王位。
你被迫趴伏在王座前,这正像你曾经卑躬屈膝的谄媚模样,只是汗湿的手心仍然徒劳地握着那枚银戒指,一个无望的奢想。苏丹用脚尖抬起你的下巴,踩过血泊的鞋底把残留的红色滴落在你脖颈间。他分外亲切地问着你什么,而你被打得几乎致聋的耳朵只能听见片段——“你那根废物东西硬了吗?阿尔图?”
他毫无遮掩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回荡,你差点被激得又吐出一口血,所有人面色各异地望着台阶上的两个人。显然,他们都想起来了,想起来王都曾流传着怎样的香艳故事,都关于你和苏丹;想起他曾以多么暧昧的目光流连在你身上,你又如何公然请求以口舌侍奉;想起这位前王为何能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宫廷中,再联想到你空置的后宫……
下一刻,这戏剧场景的观众们更是脸色骤变。你感受到肩下受到托举,整个身子被人搂抱着抬起来,苏丹轻松把你拢到怀中,坐在他的腿上。方才还如同脚底草芥的人又被阴晴不定的前君主当成了怀中宠物。
他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转动手中的短剑,“还有什么要跟他们吩咐的?”
你坐在他身上,面对着满朝的军士,还有他们异样的眼光。一时间你分辨不清,是他同你一起代表了至高的王权,还是他融入了背后冰冷的王座,如今供你端坐。
他的大腿很热,死亡的阴影却让你全身冰凉。苏丹是什么意思呢?你混乱的大脑来不及想清楚,目光已然瞟见他放在椅子上的右手,长长的指头正一下一下敲打着。必须、必须把这头野兽重新关进笼中,你想。
你嗓子里可能发出了一声低咽,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臂,汗湿手心里的银戒指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森森黑气。你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努力探向那只手、把它展开、把它握住。苏丹的手掌跟别人没什么不同,最多是有些硬。你费力地试图把变形的戒指套上去,就像当着猛虎的面拿出了项圈,他贴在你后背的心跳也似威胁的嘶吼。
你们的手臂紧紧贴在一块,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就像情人交缠着双手,把沾染的血迹一并抹在彼此身上。他没有给你捅一个窟窿、没有拧断你的手臂,事实上,苏丹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你的动作,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你紧张地看着那枚戒指一点点套回去,黑气重新如藤蔓般纠缠上苏丹的血肉,让他无法摘下。
你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向后靠在了他身上。苏丹为什么没有阻止呢?你不知道,只听见耳边传来几近气声的轻笑。斩王剑和杀生者的光芒一闪而过,恰似你昨夜将它们放在苏丹身旁时那样。
“把卡迪姆的头扔去外面,给还在战斗的叛军看看……所有战俘收押至监牢,”你含混地说,被扇过的半边脸肿得不像话,顶着齿关,教你张不开嘴,“为首的贵族头领直接处死,其他人里,愿意归降者可以收编,不愿意的流放边境。”
下面的人仍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荒诞的图景,直到你的三个近卫应了声才纷纷低下头把战俘押送下去,赛里曼欲言又止地看着你和苏丹,最终只是转身主动往监牢走去。
你坐在苏丹腿上时,只能用脚尖勉强触碰到地面,姿势相当滑稽。血液的流失让你的力量越来越弱,鲜红色的液体流到苏丹身上,你相当怀疑他是在享受这种温热的触感。够了吗,陛下?你低声虚弱地问,您想要我死吗?
他轻哼了一声,嘴唇贴近你的耳廓,阿尔图,我很久没有这么想过了——心有灵犀般,你感受到他所解释的不是此时此刻,而是昨夜的那把短刀——“但是,”他戏谑地笑道,“回去以后说不定呢?”
“回去以后?”你语气不佳,那枚戒指给了你呛声的底气,讽刺着他没有边界感的亲密用词。阿尔图,你还真是擅长适时变脸,苏丹嘲讽着。
“爱卿不是说随便我、随便什么时候吗?”
你想起来夜里为了躲避性事应付他搪塞的话,不由觉得头疼。更让你头疼的是腿根底下垫着的那处,已经有抬头顶着你的趋势。刚才的战斗让他的兴奋无处发泄,旁人惊异的注视让火燃得更旺,更何况,他抓住难得的机会给了你一耳光。
“不如把萨达尔尼请回来?说到底,”你开始算账,把今天这惊险的战斗归在苏丹头上,“她是因为您才暗算我一道……”
“我豢养在宫里的狗都比你知道怎么感激主人,阿尔图卿,是谁刚刚救了你的性命?”他附在你耳边低声说,亲密的、起伏的声调挠得你耳朵痒,“别说你不想,别撒谎,我当然了解你……”
你被他搅得心烦意乱,更不想被人看出你的失态,即使被这么搁在腿上已经足够丢人。一切的一切,照例以你的退让和妥协结束。或许,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仍有一部分残余在你身体里,需要用这种方式发泄出来。
交代完所有事情,清晨第一缕光恰好照进大殿。离开之前,你自己灌了一瓶库存的生命之水,同苏丹那日重伤时喝的一模一样。好吧,你看着走在你身侧的苏丹,努力忽视背后好奇的打探目光——撕裂我吧,如果戴着戒指的你还能做得到。
Chapter 11: 第十一章 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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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费勒知道了一定会骂死你的——在平定谋反以后扔下宫廷的烂摊子,身负重伤地跟前王回寝宫纵欲?真有你的,阿尔图,你一定会成为这个国家的传奇君主!
你想到奈费勒知道时的神情不由有些愧疚,然而仍然把良心抛去一边,叫近卫去请维齐尔大人来收拾残局。
你身边这位大救星、大功臣还在等着领取他要求的奖励呢,作为一个贤明的君主,难道不该论功行赏?伤势在生命之水的作用下开始愈合,但仍然让你动作迟缓,苏丹也不催促,而是用饶有兴味的目光一次次打量你。
清晨的凉风让空无一人的宫廷更显萧索,你们走在一片萧索中,和彼此并肩。你感受到熟悉又久违的欣喜,以后大概率不会再有人旗帜鲜明地反对你的革命了,你已做成、又将做成多么伟大的事业!那种无法形容的野欲在你的血管里膨胀,你需要的是一把小刀,割开自己,让那异乎寻常的狂热流淌出来,就像登基时那样。
你瞥见苏丹手里晃悠的刀剑。
“用起来怎么样?”你还是忍不住对昨夜的事耿耿于怀,开口嘲讽道,“是不是比你那把磨了不知道多久的小刀顺手?”
苏丹瞟了你一眼,“当然。”他回答得理所应当,不见半点惭色。跟他置气?你只会把自己气死。此时你们恰好走到寝宫,苏丹很粗鲁地推搡你进门,丝毫不顾及你的伤腿。
方才那激昂的战曲好似还留有余音,你们踏着鼓点跃动脚步,与彼此周旋。越来越强的日光透进门窗,你和野兽的影子在地上纠缠。他用力撕扯着你的衣服,吸吮你皮肤的力道大到只能带来疼痛。你多像沙漠里旅人最渴求的甘果,他滚烫的唇舌要挤压出深处丰沛的汁水。苏丹的喘息声很大,气流在你的身体与他的口鼻间穿行,发出暧昧的声响。如果你此时低吟起来,也不过是埋没进他的喘息里,传不进自己的耳朵,于是你浅浅哼着。
他没有放开那两把剑,所以抱着你的腰时,危险的剑刃就抵在你的背后,甚至有节奏地轻轻点过你的脊柱。锋利的剑剐蹭着你脆弱的皮肤,他永远知道怎么带给你威胁和恐惧,如今也明晓了如何用它们催生出你的情欲。
“进来,”你喘着气说,语气像是命令,“快点。”
苏丹充耳不闻般,仍然给予你疼痛的抚慰,甚至用牙齿叼住刚才愈合的伤口,把它撕裂。拥着你身体的手臂像森林里的野蟒,发狠地绞住你。你试图推开他的身体,本以为是徒劳的尝试,却真的让他后撤了一步。他直直俯视着你,手已经分外下流地揉捏着你的臀瓣,把它像面团一样拉扯——可怜你根本没多少肉的屁股,留下了青紫色的指痕。
“我要操你。”他说。
“那你磨蹭什么?”你咬牙切齿,动摇的内心已经承受不起更多的亲吻。
“我不想把你操得血淋淋的,阿尔图卿,你知不知道自己那样多丑?跟刚才在大殿里一样。”常常浴血的、在你心里根本没有高雅审美的苏丹十分肆意地评价着你,“我要操得你尿在床上,让你爽得像畜牲一样——让你求着我撕裂你。”
他放荡又直白的话让你全身炸开一波酥麻的战栗,那种低俗的语气在欢愉之馆随处可闻,恍惚间让你感受到自己就像苏丹握在掌中的一个妓子——或许,甚至还不如你的那些面对可悲命运如此勇敢的朋友们。你本可成为一个毫无牵挂的、挥霍权力的国王,却心甘情愿回到从前的处境里。
“撕裂我吧。”你说,流出来的眼泪被苏丹用带血的手掌擦去,他很重地一遍一遍擦拭你的眼下,直到你疼得皱起眉毛。苏丹不喜欢看见你哭吗?真是反常。你意欲解释为何流泪,却发现自己也不明白缘由。好在他不是那种会追问这类问题的人,他只是把你整个托起来扔在床上,让伤者的五脏六腑都震得发痛。阴影覆盖上来,他随手拿过来床头你为他保养皮肤的精油,毫不心疼地倒在你股间。你闭上眼睛,伸手自己捅开后庭,抽插了几下。
“来吧。”
他揩了一把你腿根过多的油脂,抹在自己的肉刃上,从上到下撸动,缓解暴涨的欲望。紫红色的柱头流出一点晶莹的水液。你也有了反应,就在刚才苏丹放言要把你操尿的时候。他拉住你的伤腿,用力拽到自己腰间,还不等你发出吃痛的声响,就用猛烈的顶入把它推高成叫喊。
“嗯……”他也被你绞紧的内壁逼出哼声,面容扭曲,“阿尔图,你真是……”
“很舒服?”你笑出来,看着他额头上的汗聚成珠状,沿着英气的面部轮廓滴落,正落在你的唇边。你把它轻轻舔去,品尝到微微的咸味儿。你的语气就像此刻躺平任由施为的人是对方一样,带着温情的戏谑。
苏丹用力把胯部向下顶,让自己与你的身体没有一丝空隙,他已经开始沉醉于快感,你看得出来。
“我怎么以前看不出来,”他说话时已经把从前属于君臣的称谓统统扔掉,“你这么适合被干?我怎么没想到要做这件蠢事——像你一样把敌人锁进后宫?”
“现在干也不迟。”
你话还没说完,嵌进身体里的肉棍已经开始了疯狂的进攻,它带着外部的油脂一次次捅进你的后穴,把不太服帖的肠肉都肏得绵软。肛口徒劳地箍紧那根肉柱,除了带给苏丹更多快感外起不到任何抵御的作用。你难耐地挺动腰,身体里的敏感之处被有意反复碾压。三个月来你们有断断续续的情事,你已经有些习惯那种感觉。酸麻的快意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时而缓和时而尖锐。
“啊……陛下。”你迷迷糊糊叫着,他像一位值得信赖的君王一样俯下身笼罩住你,像刚刚的战斗中,带来一点微弱的安心。
别误会,他并非有意爱抚你——苏丹低吼着,越来越重地把下身顶进你的腿间,只是急促地从你身上榨取快感。他现在的姿势像极了雄兽发情时候凶悍的动作,而你以一个凡人普通的体格被迫承受着,穴口被插得有些外翻。或许是你半含痛苦、半是迷离的表情取悦了他,苏丹伸手拢住你的性器,把它按在你自己的小腹上,那里正随着他的插入凸起,隔着你单薄的皮肉,你们两个人的阴茎感受着彼此。你硬得更厉害了,在他的手心里。苏丹压着磨蹭了几下,手指掐住你的柱身,微微用力了些。
戒指上黑气缭绕在他的手指周围,随着越来越重的动作没入他的皮肤。苏丹终于又感受到了那种规则的束缚,在正欲尽兴的时候被屡次截断动作,他恼恨地大叫一声,看起来相当后悔重新戴回这玩意儿。
“把这该死的戒指摘下来,”他命令你,“快点。”
“不。”你拒绝,你看起来难道是那种色欲熏心甘愿立于危墙之下的人?
苏丹这下看起来真的想撕碎你了,你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戒指的束缚,他会给你另一侧脸盖上对称的巴掌印,“摘下来。”
“不行……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吗?”
他喘着粗气,把你托起来,翻身在下,让你再次骑在他粗硕的阴茎上。重力让你把那根东西吃得完全,怒涨的头部捅到了肠道深处。
“你来。”他拍着你的臀侧,催促你主导性事继续进行,自己只是把你的屁股捏得更紧,好让它乖乖分开,把他的阴茎完全吃下去,“快点,快点。”他催促着。
您叫得就像个欲求不满的男妓,你嘲讽道。苏丹往上挺腰,把阴茎送进更深处。“别让我再抓住摘掉戒指的机会,爱卿,”他面容都有些扭曲,“不然你会非常后悔。”
你大笑起来,如他所愿起落臀部,伤腿的疼痛都无暇顾及,“现在正后悔的人是谁?”你笑得撑在他的胸肌上,那里空空荡荡的,你并没有如当初说的再给他穿刺一条乳链。扔掉了繁复沉重的金饰,还原它本来的模样,依旧保留了你曾喜爱迷恋的那种美,甚至更加自然野性了。
苏丹咬着牙,把幻想里对你的暴行都低声诉出,被戒指禁锢的恶意从言语里喷薄。你知道那摧毁的欲望长久在你君主的心里徘徊,就像一个驱除不去的诅咒。
“我要折断你的腿骨,把你按在地上操,把你的屁股干得合不上……对,再快点,阿尔图,让你的屁股勤快点。”
你们在铺天盖地的淫靡气息里做爱,仿佛距离之前的生死关头不是一个时辰而是一百年——苏丹的一部分嵌在你的身体里面,你觉得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是这样了,你的人生、你的灵魂有一部分实实在在因他而塑就。你为自己不知何时死去的自由默哀过吗?你永远、永远逃离不开他,哪怕再过一千年,时间久远到让黄沙埋没了你们二人的尸骨,史笔也会一笔一划地写下:阿尔图,苏丹的近臣,就好像他的权杖一千年以后还插在你身体里似的。
一同起伏的频率就像水浪在风里一阵阵迎来的样子,你被绵柔的风吹拂着,舒坦得在他小腹上射了一次,高潮时腰身微微抽搐。他难耐地轻哼着,深色的皮肤浮起不易见的潮红。你揪起他的手,舔弄着那枚戒指,你权力的来源。苏丹被夹弄得射出来时无意识地反握住你的手掌。
你们平复着喘息,与彼此对视。苏丹打着哈欠,他拍了拍旁边的床榻示意你下来躺着。你耸耸肩,抬起身子把他的性器抽离出来,大股的白浊顺着腿淌落。你刚想靠在旁边休息会儿,就看见苏丹那两把剑就放在你平时用的枕头上。
“……臣哪里敢躺您身边,我伟大的苏丹,”你再次重算旧账,阴阳怪气道,“睡梦之中丢了命都不知道。”
“这么计较,”苏丹把你拽得俯身下来,发泄要欲望以后难得心情不错,他舔咬你的脖颈,粗鲁地用牙齿去磨,啧啧的水声里含混着几句话,“谁许你生气了?”
“我才没生气。”
他越咬越带劲,一路留下暧昧的红痕,残余的涎液闪动着水光,牙齿咬出的痛意下一瞬间又被舌尖舔弄的麻痒代替,你忍不住轻哼,感受着他如何慢慢亲到你的耳侧,含住你的耳垂,温热的、柔情的,像苏丹这三个月来循序渐进玩儿的把戏,里面是不是还藏着把恶意的锋刃?你不知道,只能时刻警惕这,在这样迷幻的气氛中、在放松与绷紧的状态中拉扯自己。暧昧至极的调笑声传进耳朵里,像隔了层梦。
“嗯?你没有生气,是难过了,”他高挺的鼻梁就贴在你的颧骨上,声音轻而易举地挑动心弦,“为什么难过呢?阿尔图卿?你以为、你想要我对你全心全意吗?”
你的身体比神经先一步作出反应,下意识推离了他,你甚至想解释自己确实觉得被辜负、觉得恼羞成怒,可这归根到底,似乎就是他所说的——你以为,或者你希望,他同你已经有了某种感情,可以隔绝恶意。
苏丹似笑非笑地看着你,他伸手把一旁的剑拿起来,在你面前擦拭着锋刃。
“你说,为什么要留下我的剑呢?你想要我杀死你吗?”
你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做不到。”
“我本来可以。”
“那干嘛不呢?”你声音带着颤,“你以为活着对我来说是恩赐吗?”
“我只是舍不得杀你了,阿尔图,说真的。”他轻快地笑起来,剑尖在你心口附近比划着。
“看见你这蠢得可怜的模样,倒真能取悦我,你这样迷恋我——你爱我,是不是?让你活着也很好……”他很得意,说话的方式就像有意磋磨追求者的浪荡子。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你默默吐槽,毕竟这世界上有不知道多少人爱过他,而你显然不在其中。到底是什么让他产生这样的误会,又是什么让他像含着糖块的小孩般津津有味地品咂着?
“我不爱你。”你有气无力地说,把他的剑推到一边,精疲力尽地缩在床上,“我对你的好,跟从前你对我的宠信一样。难道你曾爱过我吗?”
他没有料到你是这样的反应,显然心情不太美妙。刚纵欲尽兴过的君主拉下了脸,方才扬着微妙笑意的唇角彻底耷下来。你们沉默地躺在彻底大亮的天光中,明堂的白日驱散了暧昧的灰影。你认为自己有一点点明了他的心境,剥去权力的爱是苏丹隐隐期待着的东西。可是,你想,难道那些在他后宫里求爱的女子,没有人曾毫无保留地爱过他吗?这薄情又贪心的家伙干嘛来找你索要呢?
过了很久,在你都快要睡着的时候,苏丹突然翻过身来,面朝着你,轻声问道:
“爱是什么样的?阿尔图?”
爱?
你默默重读这个字,爱。生命的重量坠进你的心。梅姬的脸、那把匕首从眼前划过。
你久久不语,他以为你不会回答了,于是把被子拉上来,也闭住了眼睛。
“爱一个人就是,”你忽而喃喃地说,不知是说给他还是自己,“心会为他感到痛苦。”
情爱的气味在晨风中消散去,苏丹残留在你身上的激情也无影无踪。
爱是痛苦,并非欢愉。
Chapter 12: 第十二章 殊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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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床前的绸帘虚虚遮挡住天光,夕阳暗淡后,凄怆的蓝紫色似面纱般蒙在每一个物件上。
一片宁谧里,只有苏丹的呼吸声在你耳边起伏。他的手臂搭在你的脖颈处,温热的气息打在你的发根上,而你正夹着他的右腿,两只脚踝靠在一起,无意识地轻轻磨蹭着彼此。
你没有做梦,没有被神明的力量牵扯。这只是一个安静平和的傍晚。破破烂烂的身体被神奇力量修复好,此时伸个懒腰都带着舒适。苏丹的脸离你很近,他的睫毛长而下垂,竹扇子般,轻轻搁在眼底皮肤上。
昨晚的一切都像梦一样,无论是快意的、难堪的、还是滑稽到自己想了都要笑出声的。
一枚太重的石子被掷进湖水,飞溅起的水花便四散在湖面上,荡漾开一朵朵波纹。你的人生或许曾经是平静的湖泊,而苏丹就是这枚石子。一切本不可能发生的、离奇的故事,全都有关于他。你似乎永远被动,无处逃脱,只能跟随着卷入漩涡。
你费力地把他的手臂抬起来挪开,坐起身来。拨开帘帐,才看见寝宫里你们纠缠过的地方全是血,你的、他的、还有你们杀死之人的。
苏丹的双剑恰好放在昨天那个凳子上,没有衣袍阻挡,坦坦荡荡地呈现在你眼前。命运实在不可捉摸,你本是受愤怒促使才把他的武器拿来——何必用那劳什子玩具,拿上自己的兵器,来试试能不能杀掉我吧。可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苏丹竟用它们救下了你的性命还有整个战斗的局势。
你拢好衣服,跨过他的身体。屋内暗淡的蓝紫色也笼罩在你的身上。苏丹被你的动作扰了睡眠,慢慢睁开眼睛,两柄竹扇子轻轻摇晃着。
“去哪儿?”他哑着嗓子问,长腿蜷起来,把被子勾进自己怀里抱着,那是你刚才躺着的位置。
“去见大臣。”你有些无奈地说,几乎不敢想一会儿的局面。
“有什么要紧的?不许去。”
“当然要紧,你不如帮我想想,”你坐在床榻边,勾起一缕被他缠进被褥里的头发,捋到耳后,“我该怎么解释你的事情?”
“不用解释,”他打了个哈欠,嫌弃地瞥了你一眼,“直接问罪。他们一害怕就什么都不关心了……你笑什么?”
“您统御群臣的本领实在令我印象深刻。”你忍不住笑,毕竟你是真的体会过苏丹手段的有效性,那可真把你这个包藏祸心的臣子折腾得不轻。
他扫了你一眼,看得出你半点不打算采用他提出的建议,“阿尔图卿,你这么仁慈——”他阴阳怪气地咬重了“仁慈”这两个字,“怎么那些老顽固会把卡迪姆推出来反对你呢?我还没问你呢,你都干了点什么,把朕的宫廷搅得乌烟瘴气?”
“……你在位时他们不也蠢蠢欲动?我只不过比您少砍几个脑袋而已。”
“还是砍得不够多,”苏丹伸手掂了掂你的下巴,似乎用掌心托着你的脑袋一样,“这不是漏了一个?”
你哭笑不得地抓住他的手,要把自己的头解救出来,他的指头却忽然如鹰爪一般牢牢抓住你的下巴,把你的脸生生拽到他的眼前,疼得你皱起了眉。
“所以,你到底做什么了?”他故意把说话时的气息暧昧不清地吐在你的口鼻间,侵入你的呼吸。语气多么轻佻,他以为你还在干贵族圈子里流传的“吃小孩,杀女人,草男人”那些事儿吗?
你定定地回看着他。
“我只是把所有人生来就有的权利还给他们,获得财富的权利、被教育的权利、体面活着的权利……”你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隐隐露出轻蔑的神色,补充了一句,“我说的不是贵族,是贫民和奴隶。”
他怔住了,连同锢住你的手都松了力。你趁机脱逃出来,不忘往后退了几步。他不是还曾自以为是地嘲讽你的革命口号都是虚伪的托辞吗?如今该怎么想呢?他的脸上空白了一阵,忽而表情扭曲了起来,苏丹望着你,瘆人地笑着低声道:“难怪呢,你和奈费勒卿……”
他又得到了一个未曾预料的答案,一个让他更不快乐的答案。苏丹不再调侃你,卷着被子转身向内去了。
你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莫名。按你对他的了解来说,这家伙根本不关心吃得饱饭的是哪些人,对贵族和平民是同等的残酷,干嘛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你犹豫地再走近前,拍了拍他的后背,才发现他在用力扣弄自己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神经质地把那里挠得血肉模糊,即使如此也难以让戒指挪动半分。你嘶了一声,抓住苏丹的手腕,制止他的行为。
“他们没有那么……肮脏,或者低贱,”你心想苏丹恐怕跟那些贵族一样傲于自己的血统而轻贱底层,“科尔库特,那个孩子就是苗圃里教养的贫民,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苏丹不说话,你也不动,就把手放在他身上。沉默的对峙被蓝紫色的天光浸透,夕阳不一会儿就散尽了余晖。你紧紧盯着他的侧脸,在沉默里听清咚咚作响的心跳,才突然发觉自己其实这样想知道他的反应、他对于你这个篡位者所做的这一切的评价。
苏丹头一次从这种对峙里落败下来,首先开口。他颇不耐烦地抖开你的手,“你有你的同伴,爱卿,还不去找他们?”
同伴,他重重地说出这两个字,似乎心中饱含了被抢走什么所有物的不甘与愤恨。苏丹表现得太过反常,哪怕你不算特别敏感也捕捉到了里面的情绪。
你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想起昨晚苏丹问的那个问题,心头闪过一瞬间的茫然。它或许不曾触及你内心的真情,却无疑将他的自我撕开一角供你窥探。倘使你真的有幸得蒙青眼,被这个世界上最挑剔的人、你最钟情的宠物给予一点不一样的期待……你会感受到报复的快感还是洋洋得意?
都没有,你的心只有一捧冷灰。一个一时兴起的响指是擦不出火花的,也不可能再点燃一堆焚烧殆尽的废墟。当苏丹是你唯一的主宰时,你对他产生过难以言说的欲望,如今,不过是颠倒过来了而已。
该死的,可你居然感受到了一丝同情。
“我得……得去见大臣商议了,就是商议一下昨天的事。”你清了清嗓子说着,欲盖弥彰地把话说得像句难堪的解释。
苏丹动了动,却没回头,“滚吧。”
你胡乱扯了条丝巾给他流血的手指包扎,然后赶紧从寝宫里滚了出来。天知道,被奈费勒指头痛骂一顿的场景也比这个好受多了。而维齐尔大人确实也不负期望地端坐在议事的大厅,一直等待着你的到来。阿尔图,当今神圣的苏丹,在前朝后宫都像条灰溜溜的狗,你自嘲着踏进青金石大厅。
于是迎接你的便是许久没见过的熟悉白眼和冷讽——“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连敬称都气出来了,你讪笑着走到奈费勒旁边,眼睛直瞟桌上已经批复好的公文。
“真希望您听见他人怎么议论时还笑得出来,听闻欢愉之馆今夜要编排您和那位的淫词艳曲,还宣扬您如何为他取乐时几乎丧命。”奈费勒冷冷地说,“我终于毫不惊讶地发现,您玩乐丧志的天赋不弱于前苏丹,甚至更胜一筹。”
“是我错了,”你举手投降,“我那会儿血都快流干了,神志不清,差点死在叛军手里。”
卖惨计划略通,奈费勒顿了顿,最终只是叹气。
“无论如何,你也该留下安抚军心,不能把烂摊子丢给我。真是荒唐。”
“就当让你提前体验了。”你摆摆手说,奈费勒抬头略带怀疑地望来一眼,你才发觉自己漏了嘴,连忙夸张地恭维起来:“除了你,我还能这样信任谁?我看还是该让你承担更多重任……”
“你到底为什么把他留在宫廷里?”
奈费勒不顾你堵塞他的胡言乱语,把最尖锐的问题直截了当地抛了出来。那如炬的目光依旧如初识时一样,灼灼滚烫,向你、向世间讨要一个答案。
到底是逃不掉,你揉了揉眉心,在桌前站定,轻轻拨弄着上面的纸张,默然良久,才慢慢启声:“我承认……一开始只是为了自己的欲望,我需要一个逃避痛苦,供于玩乐的工具。”
“或许,你那天说得对,这出于一种自我了结的渴望。而他能提供给我所有需要的,暴力、危险、又那么——迷人。我在可控的范围内放任自己,就像一个瘾君子,够可悲的。”
你的声音涩涩的,奈费勒犹疑地向前倾身,展现出倾听的姿态,并没有嘲笑你对苏丹的评价。
“但后来我发现,他并不能成为一个工具,让我毫无负担地使用,因为苏……达玛拉经常做出些令我也觉得困惑的事情。你领来的那个孩子在宫里迷路,居然和他玩到了一起——别骂人,我就知道你会生气,当然,我跟科尔库特说过不能告诉你,但是先把这件事放放——我在想,也许他只是我们反对的一切所缔造的结果,而不是起源呢?如果我们连他都能挽救,那这个国度还有什么是改变不了的?”
“我知道你能理解,”你朝着奈费勒说,“因为你教过我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宽容。”
奈费勒久久不语,苍白的眼睑覆盖住瞳孔。他瘦长的手轻轻敲着桌案,一声一声,就像叩问你的内心。
“我理解你,阿尔图,非常理解,不论是你的想法,或是感情,”他低声说,“但宽容并非当圣人,你挽救不了已经如此的他,就如同挽救不了那些贵族叛军,挽救不了这个国度已经腐烂的部分。他可以搭救你的性命,却决不会理解你的思想,你我都已经浪费过很长时间弄明白这个。况且,你的怜悯用错了地方,苏丹比你想得更深不可测,他身上的残忍绝非只来源于天真。据我所知,他对包括你在内的谋反者之事了如指掌,较你对卡迪姆更甚,却仍然无动于衷。那种放任自己堕落的疯狂,你同样不会践行。事实如此,你们不是同路人。所以——”
“我不反对继续留下他,但是请你答应我,必须严格限制他的自由。”
奈费勒的话如重锤一般砸进心里,你迟迟地明悟方才苏丹的不悦究竟来自于何处,连他都从情热的幻梦中率先惊醒,发觉你们从来不曾走在相同的道路上,从来不曾真正贴近彼此。
苏丹,你想起苏丹无所谓地站在那处庭院里的样子,他的影子融进四方的围墙中,似乎王城就是他生来享有的囚笼。
“……”你轻轻按着太阳穴,“我答应你。”
奈费勒站起身,拍了拍你的肩膀以示安慰,你扯起一个苦笑看着他。
“还有一件我必须要做的事,或许用得上那些贵族的血。”
奈费勒皱眉,“什么事?如果要赶尽杀绝,恐怕会引起恐慌。”
“放心,这件事足够让所有纯净信徒弃暗投明——验证他们信仰诚心的时候到了。”你冷笑着,仿佛还看得见那支将夺去你性命的纯白箭矢,从神明到追随者,还真是一脉相承的虚伪。
“我要建造正教神塔。”
Chapter 13: 第十三章 就向深渊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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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多耽搁任何时间,商讨完事情就掉头往寝宫走。奈费勒卿,你故作严肃地说,你作为维齐尔应该承担与群臣沟通的职责,我是否露面并不重要。显而易见,奈费勒看你的眼神就像看史无前例、纵欲过度的昏君。
夜色彻底落了下来,你走过长长的宫道回去时,苏丹正坐在镜子前面。从铜镜里可以看见他恹恹的神情,一把象牙梳子被绕在他发间。天然微卷的发丝是很容易缠成结,这些日子你睡醒时总能看见他杂乱的黑发,如苏丹本人般很有侵略性地铺在床榻上、你的身上。
你迈动脚步,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试图把那些结打开。苏丹已经用暴力动作扯断了不少自己的头发,你只得细致地把断了的碎发拨开,再将梳子取下来。
“我帮你?”你问着,自顾自给他梳起了头。这是你们从前习惯了的小游戏,你仍然能享受到其中的乐趣,他却已经开始不耐烦。铜镜里,苏丹的眼睛阴沉得可怖,在你的摆布中积攒越来越深的怒气,你只当没有看到,将你君主的头发打理得漂亮又服帖。
象牙梳子放在桌上的一刹那,苏丹忽然暴怒,抓起它扔了出去。缠着碎发的梳子被掷到地上,断成了白生生的两截。他吼叫着捏住你的手臂,把手掐在你的脖颈上,虎口勒住最脆弱的咽喉。
毫无疑问,苏丹真的在试图掐死你,他用力到青筋都暴突出来,戒指却尽职尽责地禁锢着他的恶意,阻止扼紧的动作。走投无路的愤慨被情爱这场戏剧徒加掩饰,已迟来太久。你冷静地看着他憋得涨红的脸,试图劝解:“别费劲了……”
他表情木僵的那一瞬间让你悚然。你曾见过王师野猎时捕捉到的狮子,它被困在小小的网笼中时,就如同现在这样绝望地低吼,把自己的皮毛撞得鲜血淋漓。苏丹从你身上离开,随手抓起附近的东西砸到地上。异邦进献的铜镜、装着精油的瓶罐、华贵的东方瓷瓶,都被摔在地上,变成一堆一文不值的碎片。他狂野地四处走动,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摧毁。
你沉默地看着你们昨日亲热缠绵时倚靠的木桌倒在一片狼藉中,被砸得断成几块,尖锐的断面划过他的小腿,顿时血流如注。苏丹浑然不觉,依旧奋力折腾这个房间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东西,直至再没有什么能被砸碎。这个隐秘偏远的宫殿,每一处都有你和苏丹艰难相处、不太美好的回忆,而今也理所应当被填满垃圾。
你隔着一地废墟望着他,心知你们伪装得堂皇的游戏,终归有这么狼狈收场的一天。
苏丹没有等到预期中你的怒火,只看得见你略显空洞的目光。他带有血色的眼睛盯着你,似乎在琢磨如何把你折磨至死。忽然,他舔了舔嘴角,从床头拾起了自己的剑。
“阿尔图,你不是很想励精图治吗?”苏丹讽刺地笑着,将剑直直掷过来,你没有躲避,看着它钉进你身边的墙壁上。
“过来,你应该很想把卡迪姆他们斩草除根?”他放缓了声音说,那语气就悠然得像每一次同你调情时的样子。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你听着他满怀残忍的戏弄:“我知道他的底细,非常清楚。你捅自己一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
你看着他恶意的表情,不由微微笑起来,没有拔下身旁那把剑,却俯身拾起断开的象牙梳,那里的截面轻薄,如同匕首般锋利。你把它按压在左掌上,用力推进自己的血肉中。血流顺着手掌蜿蜒而下,就像他曾缠绕在你指间的长发。
“就这样吗?陛下?”你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对你来说总是远远不够。”
苏丹看着你流血的左手,赤红的眼睛仿佛真的在用力从中汲取快感。
“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什么,你所掌握的东西,我总会得到。”你慢慢地说,“他背后的联盟也不是固若金汤,我已经下令要尊奉正教,为纯净者修建神塔——我是纯净之神选定的君王。”
断梳被你压得更深,鲜血迫不及待涌出来的模样让你感觉灵魂飘然。自虐比苏丹来得稳定、有效率得多,或许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是错误。你叹了一口气,放开了梳子,任由它摔落在地,溅起血点。苏丹站在被推倒撕碎的器具中央,四面华贵的残骸像极了围墙,把他困在其中,而这发泄过的狮子,已经进入了疲惫和倦怠。
而你迈过残缺的碎片,越过被他亲手造就、又把他包围的废墟,朝苏丹走去,走到他身边。你摊开左手,给他展示那新鲜入骨的伤痕,越来越多的战斗、越来越神奇的疗伤之物早就让你漠视这些伤口,仿佛非人。苏丹的手臂却抽搐了一下,傍晚时你给他包扎用的丝巾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我有一件事情,很需要你。”
你说话的温情语气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像仍然在傍晚起身的时刻。
“你一定很感兴趣,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您更适合的人选了,我的陛下,我会为你带来一个最强劲的对手,哪怕是历史上最英勇的苏丹,都未必能够征服。但我打算跟你一起试试,我们两个,怎么样?”
苏丹的眼睛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转瞬又因怀疑的灰影暗了下去,但他身上那种暴怒的气势已经在慢慢消退。
同伴,你想起他之前着重说出来的两个字。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透露什么,但您一定会在某个时刻猜出来,即使我不说……”你沉沉叹了口气,“我想我们有够多相似的感受了。”
“你知道我,年轻时就挖空了心思往王座边爬,因为你给的权势在王都谋得一席之地,总有些跟贵族格格不入的想法。我也知道你,你是……这片土地百年来最出色的王子。我知道那些夜晚在你脑海里纠缠不清的噩梦,因为它们也曾于我身上重现;知道贵族们自私又狡猾的计谋无时无刻不阻碍着政令,同时消磨你我和民众对朝廷的信心;我知道那些在你耳边窃窃私语挥之不去的声音,因为神明无缘无故的诅咒同样降临在我身上,把我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疯子。你都看见了,对吧?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不会有人比你更明白。”
苏丹用恨极到嘶哑的声音打断了你:“少自作多情,阿尔图,你以为这样羞辱我就能……”
“自作多情?或许吧,但我的确清楚你被改变成了什么样子,也清楚为什么你会被改变。‘励精图治’,这四个字是当年谁用在自己身上的?别以为所有人都不记得了,背叛你的近卫们、我、满朝的旧臣,谁都不曾忘记过。该死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么痛苦!”
你说得太急,顿下来喘气,苏丹已经脸色涨红。你明白他被轻微地打动了,那颗如石头一样坚硬的内心事实上时常动摇,作为整个朝廷最了解他的人,你多么悲哀自己每一次都能看清这一点!
“你能在这种折磨里活下来,能忘记当年的自己,达玛拉,我不能。我无法坐视自己变成陌生的样子,如果梅姬的灵魂回来,她也会不认识我的……”你哽咽着,“所以我不得不选择。那些改变我的力量,和我自己之间,必须摧毁一个。从前我也做过很多错事,都不必再提了,我只问现在眼前这场战斗,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和我一起。
苏丹盯着你的眼睛,对视之间,某些冥冥中共鸣的命运,同时在你们的心头回荡。你知道,他看懂了你不能言明恐被天上人听见的想法,也看懂了你为两个人谋划的命运,那疯狂的、与神相抗的道路,直通向死亡的深渊。
苏丹忽然平静下来,面色如常,他踢开脚边的碎片,甚至欢笑起来。
“你确实是个疯子,阿尔图卿,不愧是朕最宠爱的臣子。既然你这么请求,当然可以,我无聊得实在太久了。”
你对他的喜怒无常早已习惯,此刻只是有些无奈,一个人若是当了十几年的受气包,怎么也该擅长此道了。
“无论结果如何,权当赎罪。”
苏丹听见你这么说有些不满,“朕有何罪?朕的爱卿又有何罪?”
傲然的声音里已经有些昂扬的战意。看来你的确给他找了个更合适的游戏。
你装作环顾四周的样子,指指旁边被他砸烂的物件,都是价值千金的宝物。“我若无罪,陛下何故把寝宫砸成这样?”
“看你闲散,给你找点事情做而已。”他的声音毫不心虚,就好像一刻钟前没有尝试掐死你一似的。
你又叹气,把左手抬起来递到他面前,那里的伤痕还在流血,“下次找些别的事?这个,还挺疼的。”
苏丹皱起眉,看着鲜红的血在你的掌心蓄起一小泊,又顺着纹路很快淌落。他低头把自己手指上包裹的丝巾扯了下来,花花绿绿,是你傍晚时随手拾来给他止血的。他手指上被抓烂的皮肉已经结痂了。你看着苏丹将那条丝巾十分随意地缠绕上你的左手,再胡乱打了个难看的结。长于征战的君主当然不会对包扎如此生疏,只是不愿意认真对待你罢了。但是……你看着那个丑陋的结不由发笑,这也够了。
“你亲爱的大臣们,没有谏言些什么?”他问。
你摇摇头,将商讨结果说得轻描淡写:“只是害怕您到处乱跑,叫我管得严一些。”
“管得严点?”苏丹似笑非笑地看着你,他也明白你只是在说一个更顺耳的谎话,“阿尔图卿,你要是再拿这种腔调说话……我倒是很清楚奈费勒的府邸在哪儿。”
你用手盖住唇部,示意自己会闭嘴。
“换个地方住吧,劳烦您抬脚,陛下。”
“为什么?”苏丹不太高兴地质疑,理所当然地认为你该把这堆他制造的垃圾清理干净。
“或者你自己打扫。”你这次没有退让,以苏丹的战力造就的这个局面,等清理干净眼前的战场,你这把身子也该报废了。
“……住哪儿?”
“地牢?”你开玩笑道,包裹着丝巾的手抓住他的腕部,将他引出那片垃圾场,“是另一处宫殿。这段时间,别随便出来被旁人看见……”
苏丹在你身后被牵着向前走,他的表情你看不见,但能猜出来听到你这句话时多少会阴沉些许。就像他平常做的那样,嘴角微微下撇,眼睛轻眯。原来这张脸已经如此清晰地印在你脑海里。
跨出门槛的时候,你轻声向后面的人说——
“别担心,真正的自由,很快就到来了。”
Chapter 14: 第十四章 清晨与野燕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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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宣告建造神塔的那个晚上,仿佛感召你所说的话一般,所有王城内的人,包括正教的信徒、反叛的贵族、一无所知的群众都做了相同的梦。梦里是神的低喃和净化一切的白光。
不言而喻——你就是纯净之神选定的君王,将成就史无前例的伟业,迎接神明光临世间,把这里改造成一个真正纯白的世界。一时间,对正教和你本人的信仰都空前狂热。人们已无暇顾及利益的分配,从革命与否的话题抽身出来,转向现世与永世的争辩中。叛乱后的思想危机以一种贵族从未设想的方式化解了。卡迪姆那些冥顽不灵的部分追随者被关押起来,而你最终还是宽恕了萨达尔尼和赛里曼,只是请他们离开王城。塞里曼当然一点也不抗拒这样的结果,他心知自己的爱人唯有离开这噩梦的起始之处才有可能走出过往。
叛乱终于告一段落,你也开始陷身于神塔建造的繁忙琐事中,青金石大厅出入的官员变得越来越多,都带着厚厚的文书供你审阅,即便奈费勒一直在你身边帮忙也分担不了多少。
又熬过了一整个夜晚,你看着远方天际生出的曙光和桌上未灭灯烛,狠狠叹了口气。回望这一生,你总是游走于强权的差遣中,真正轻松幸福的时候有多少呢?
或许是你和梅姬新婚后,那个孩子夭折之前;或许是鲁梅拉在夏夜中为你们诵读诗歌;又或许……你脑海中闪过一个格格不入的瞬间,那是一片星空,你和另一个同样渺小的凡人并肩躺在地上所望见的星空。
打断你思绪的是门外侍卫的通报,“陛下,法拉杰大人请求觐见。”
法拉杰?你想起那个年轻漂亮、对你心怀敬慕的青年,是你最初的也是最忠诚的追随者。你在登上王位后就下令让他离开王都,在外面游历一番。在那之前你还从没想过这位好友能哭得那么悲切。离开你对他来说真像是什么难以忍受的酷刑。
侍卫把法拉杰引入宫殿,你仔细瞧着他被风沙磨砺的脸庞,还有阅览过不同风景后愈发明亮的眼睛,总算可以放下心来,当初的决策是正确的。
“我听闻您遭到了反叛和刺杀,于是连夜赶回来了,”法拉杰的头发上还沾着些草叶和露水,显然是日夜兼程回到王都后第一时间就来了宫廷,“一路上百姓都在称颂您的慈悲和神明的眷顾,我已经都记录下来了!下一次游历时一定能把您的故事讲得更好。”
你看着他兴奋的表情很是无奈:“我记得当初是让你去看看世界,而不是替我传颂声名吧?”
“外面的世界的确非常精彩,阿尔图大人,”他还用着旧时的称呼,一瞬间把你带回了那座承载了许多温馨回忆的家宅里,“我非常感谢您为我选择的道路,但我始终觉得……”
他在你的微笑中走近前来,脸颊浮起微红,赤诚的目光也一如从前:“始终觉得我应该待在您身边,我知道您曾经有过孤独痛苦的时候,尤其是在梅姬夫人去世之后,可却没能陪您度过。现在,起码允许我和您一起见证神明的降临吧?您一定很缺人手。”
他的短发和你肖似,或者说这本身就是他模仿你的结果。一个脆弱的、罪行累累的人也能承载这样纯粹的依恋吗?你叹了口气,把他头上那根傻气得出奇的草摘了下来,法拉杰看着你手上的东西,也明白自己仪容不整,顿时羞愧到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你想的话,就留下来吧。”
他眼睛亮了起来,欢快得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称赞,正欲再上前一步握住你拂过他发丝的手,忽然余光看到了什么东西一般,眼神分外僵硬地转移到你身后的某处。你被这家伙的表情吓得脊背发凉,心想是哪儿的孤魂野鬼找上门了不成?
“大人?”他小声地说,“苏丹……前苏丹在窗户外面,他在盯着你看。”
你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果然,苏丹正站在大开的窗户边,上半身探了进来趴在窗沿上,长长的胳膊垂下来懒洋洋地晃悠着。虽然他的表情转变相当自然又迅速,可你还是察觉到苏丹脸上透露出来的心声从阴狠的“砍死你”变成了一句欲盖弥彰的“终于注意到我了?”
“……”你瞪了他一眼,果然这家伙是关不住的。
那天达成共识以后,你调拨了一批人去服侍苏丹,顺便“严加看管”,自此终于从给他送饭、收拾东西的杂事里脱身出来,全身心投入政事,此番举动引起了这位俘虏的强烈不满,但是你知道他不会做什么过激的事情。这只猛兽即使投入人群也不会再有威胁,因为他已经嗅到了最终极猎物的味道,在此之前,只会潜伏着等待。
“你先回去,”你转头同法拉杰说,“我们之前的宅院还空着,你可以住在那里。”
“大人?”法拉杰不安地说,“他会伤害你的,我可以保护你。”
你啼笑皆非,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他不会的。难道你在路途上没听到过我跟他的事情?”
你发誓自己想代指的绝对是苏丹天神降临一般救下你的事情,但法拉杰一听这句话就红了脸,欲说还休地看着你,仿佛有什么东西难以启齿。你这才想到坊间流传的故事大多是被欢愉之馆那些人润色过的,充满了对你们性关系不切实际的幻想。你看着又惊又恐不敢置信的法拉杰,艰难地想要开口解释,却找不到什么好的措辞——难道说“我是品尝了他的身体,只不过是在私密的寝宫里,而不是青金石大厅、监狱、宫廷图书馆以及任何你能想到的公共场所”?
算了,你摆摆手,“总之,你现在暂时可以把他看作一位盟友,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是绕开他走为妙。”
法拉杰走了,留下了你和一个更大的麻烦。苏丹懒懒地靠在窗框旁边看着你,发丝湿漉漉的,仿佛同法拉杰一样走过了清晨的露水。他看见你走过来,抬起手臂。你下意识伸手去接向你探来的手掌,却接了个空。苏丹才没有拉你手的意思——自作多情——他恶作剧般揪着你裸露在外的半边胸乳往他那边拉。
“放手放手,你怎么这么凉?”你被他的手指捏痛了,上面的寒意更是冷得你一哆嗦。
“我还以为爱卿你在做什么呢,夜不归宿,原来是有新的玩具了?”他偏不放手,反而揪得更紧,你慌忙握住他的手想要遮挡,转头看向门口确认此时空无一人。要是被别人看见了,那些流言的变态程度恐怕要再上一个等级!
“瞎说什么,他明明刚回来,”你低声冲他说,手掌贴着的地方正把自己的温暖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苏丹,他浑身都浸满了清晨的凉气和湿意,古铜色的皮肤附着微薄的水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站了很久。”
苏丹笑得很微妙,他松开了捏着你胸部的指头,却任由手留在你的掌间,像是贪恋你那点暖意的慰藉。
“无聊啊,爱卿,你骗了我,把我一个人扔在偏远的宫殿里关着,还夜不归宿,把我最后一点小乐趣都剥夺了,你说我该不该来找你麻烦呢?”
“你最后一点乐趣就是在晚上折磨我?”你无奈地说,“好吧,好吧,那我很抱歉,现在我确实是抽不出时间来供您玩乐。所以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你问那座宫殿守卫的话,”苏丹站在外面略低的地面上,却仍然比你高一点点,额边的头发在你眼前晃悠,“他们会告诉你我昨天傍晚就睡下了,一直到现在。”
“……所以你从昨天傍晚开始就呆在这儿?”你难以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比起吃惊,苏丹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暗中窥探了你一整个晚上这个事实更让你浑身不自在。你独处时的自言自语、哼笑和小动作都被他看去了!眼前的苏丹泛着湿冷,简直就像从井里爬出来的鬼阴恻恻地盯着人。
苏丹没对你难以言喻的表情做出任何反应,你也不指望他有什么正常的反应。“不是说好了别乱走吗?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挨骂的也是我。”
“事实是没人看见,阿尔图。我在离你二十步远的地方站了一晚上都没任何人注意到我,爱卿,你管理的宫廷真是了不得,想要刺杀你的人只要跳进窗户就能成功,真好奇为什么没人这么做过。”
“你说得对,”你把他的手松开推回去,佯装要把窗户关上,“我确实该加强一下戒严,起码不该让人偷窥我一整夜。”
苏丹啧了一声,把你的手腕牢牢抓住,拉到了自己嘴边,一口咬了上去。你嘶了声,忍耐着牙齿陷入皮肤的钝痛。他施加给你疼痛,眼睛却暧昧地斜瞥向你,仿佛在询问你是否满意这样的恩赏。你气息乱了,盯着苏丹的双眼,熬夜操劳过度的头脑蒙上了一层雾,让你无法思考。
苏丹松了嘴,你的左手上留下一个紫色的咬痕,有些地方渗出了血点。
“这是惩罚吗?”你问。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他暧昧地舔过那处还隐隐作痛的痕迹,歪着脑袋说,“爱卿?”
你的目光落在他泛着水光的嘴唇上,又看向自己的手,不能思考的头脑挣奋力告诉你胸膛里产生的奇怪热流是绝对错误的。
“我已经听不到那些声音了,也没有幻觉,”你喃喃道,“所以,我并不需要……”
“你的推理就没告诉你自己多想洗干净以后来取悦我?”苏丹不耐烦地打断你的话,他不喜欢你的否定。你下意识摇了摇头,苏丹说:“那它一点用处都没有。”
你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又摸了摸他的肩头。这些都是谎言,他编造的、你自己编造的,谎言是会产生幻觉的,前车之鉴那么多,别陷进去。
“别在这儿着凉生病了,陛下,战斗可迫在眉睫呢。”你说着,催促他回去,“一会儿侍卫就该发现你不在寝宫了。”
苏丹什么都没说,但眼尾流露出一点点得意的神色,他用手揉了揉你的短发,把你挑灯夜战时挠出来的翘毛揉散了,手又自耳侧掠过。你被这其中饱含的温情惊住了,一时间不能动作。
“去吧。”他说,和许久之前端坐在王座上时一样,轻轻的一句话将你推向殿外,那时的你却总忍不住回头偷看那位颓靡的君主,这或许也成了你被苏丹关注到的原因之一。今天也一样,你回头走向那一堆文书,缓慢的脚步却昭示着内心的犹疑。没走两步,你就转过身看去。窗边空空荡荡,方才还在的苏丹就像一场梦,只留下了清晨湿冷的空气。
他已经不见了。这样的认知让你的心忽然空了一块似的,觉得有些孤单。
繁忙的政务仍然堆积在桌案上,你心不在焉地阅览着,不一会儿又到了上朝的时候。奈费勒看着你的神情很奇怪,你不明所以地跟他交接了几次目光,还以为是维齐尔在担忧你劳累出来的黑眼圈,直到那位心直口快的年轻大臣迷茫地问:“陛下,您为什么要在耳边插一株野麦?”
你闻言摸了摸耳朵,从发间摘下来一棵粗短的、毛茸茸的野燕麦。毫无疑问,是苏丹的恶作剧。你想起清晨的访客,野燕麦垂坠在你的掌心,带来微微的痒意,被你插在青金石大厅王座旁的花瓶里。
在一众开得艳丽的稀有花朵中,那株随处可见的灰黄色杂草轻轻摇晃着。年轻的大臣更加迷茫地看见王座上的君主用手握拳遮挡在嘴边,眼中却浮起一丝难忍的笑意。
Chapter 15: 第十五章 命运中暗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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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摊开手发问——看看面色涨红的侍卫,他正因为渎职的羞耻而躲避你的目光;看看苏丹,他惬意地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座椅上,懒得对你的疑问做出任何回答;被法拉杰从府邸带回来的贝姬夫人悠然躺在苏丹的膝头,以熟悉的姿态接受抚弄;科尔库特呢?这个聪明绝顶、再次从奈费勒那里求来觐见机会的小孩,此刻一言不发地漠然站着,右腿右臂上都有擦伤和淤痕,是什么从这只年轻的小鸟身上夺走了快乐?
通宵办公后终于能踩着夕阳往回走,却连补个觉的机会都被剥夺,你精力不济地眨着眼,努力驱赶困倦,最后看向了法拉杰和鲁梅拉。青年追随者一看你的目光终于落在他的身上,差点跳起来。“阿尔图大人!”
很好,你在心里想,要是所有人都这么积极就好了,尤其是那个摸着猫事不关己的男人——事实上你都不用问,就知道这起事故的核心人物肯定是他。
“你来说吧,法拉杰。”你鼓励地冲他笑了笑。
“是!我把贝姬夫人和家里的一些卷轴带来给您,正好遇见了鲁梅拉小姐,她正带领我们的小朋友游览,于是就约好一起走去您平日里休息的宫殿,路上却碰到这位……已被废的前苏丹。”
你心头一跳,下意识瞥了眼苏丹,果然,他像是被那个称呼揪扯了一下,惬意的表情慢慢收敛起来。
法拉杰仍在继续诉说:“他朝科尔库特勾了勾手指,我们还年轻的同伴就被蛊惑了一样朝他走过去。他在我们的眼底下把科尔库特和猫都抢走了……等我们反应过来去找人时,科尔库特已经被带到了马场,还摔下了马背。”
你无奈地看向苏丹,他回以一个“你胆敢指责我吗?”的眼神,开口道:“他想要骑马,阿尔图,我是在满足一个小小的愿望。”
“大人,”法拉杰忧心忡忡地看着你,像是在怀疑苏丹身上还保有什么诱惑他人的能力,“我听说您已经颁布诏令,前苏丹仰仗您的仁慈得以免除死刑,却应该被囚禁看管起来。”
“当然,你说得对。”你叹了口气,不该指望苏丹会低调行事,夹着尾巴躲在无人处显然不是他的处事风格,你甚至隐隐感觉到,他是意欲炫耀你的纵容和科尔库特对他的亲昵才故意碰上了这几个人。
你走到科尔库特面前蹲下,查看他的伤口,那里已经被涂抹上了药水。“你怎么想?”你用平等的姿态询问道,“科尔库特,达玛拉说的是真的吗?”
一直不作声的孩子看向你的眼睛,你惊讶地发现那双黑白分明的灵动眼眸夹杂了红色的血丝,他平静地说:“是的,陛下,是我向他恳求的——‘我们能不能去骑马?’我这么问他。”
“你该告诉我的,亲爱的,我会让专业的人教你、保护你。”
你明白了,这是一个粗心大意引起的闹剧,苏丹当然不会在意未发育的小孩能不能控制高大的骏马,或者说他自己小时候就是以一种非人的方式成长的。
“那你会原谅他吗?”你轻声问。法拉杰和鲁梅拉难得一致向你投来不赞成的目光,你没有管。
科尔库特仍然没什么表情,这个单纯的孩子身上猛然浮现出某种复杂的坚韧来,一声响亮的抽气后,他压制住喉咙里的哭音。
“我知道,陛下,我知道他对我没有恶意——但我不会原谅他。”
“为了我的父母,他们在我八岁时因前苏丹的暴政而无辜死去。”
房间内一片死寂,连贝姬夫人都感受到了这股压抑的沉默,不再喵喵轻叫,只有科尔库特隐隐的哽咽回响在黄昏之中。你没有动,放在孩子肩头的手有些僵硬,那双泪眼是撕破幻梦的利剑,昭示着许多年前就暗伏在命运中的悲剧。
显然,科尔库特是从他们几个人的争吵中听懂了你王宫里不可告人的秘密,明白了你私藏的前君主如何肆意游走在宫廷之中,曾遇见一个迷路的孩子,同他一起享用过一段平静的、快乐的时光,甚至把自己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姓名告诉了他。
你听见自己被捂住嘴的良知喊叫起来: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没有得到清算!阿尔图,全因为你自己的私欲!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和苏丹玩在一起,你竟然感受到过可耻的温情?
可是我也罪孽深重啊,你试图狡辩,从故事序曲之时,你就已经规划好故事的结局,两个罪恶的君主一切以世上最残酷的方式死去,这就是你们的惩罚。在此发生之前,故事仍然有自己自由生长的空间。
这早就不是惩罚了,阿尔图!良知仍在吼叫,你明明就在享受这些!看看你插在花瓶里的野燕麦,你还企图最后再轻而易举地用死来解脱?
你被吼得一激灵,看向了苏丹,试图知晓共犯者的想法。苏丹垂着头,他抚摸着膝上的猫咪,一点点捋顺那些本就柔滑的白色长毛,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你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我很抱歉,科尔库特,关于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你说,“我不知道你的过往。”
“没关系,陛下,”科尔库特答道,“我想要回去了。”
“让鲁梅拉带你回去吧,我的孩子,继续努力,你会前途无量。”你摸了摸他的头,知道那些对王宫充满了期待的日子已经黯然,他再也不会来到这里,直到长大成人后在奈费勒的指引下谋取青金石大厅的一官半职——但那个时候,你或许已经不在世上了。
死在战争和苏丹卡之下的人又是谁的父母?说到底,你跟苏丹没什么两样,也曾杀死过别人的家人,只不过他是为了取乐,你是为了生存或者权力,从道德的角度看,前者当然罪更深重。可是科尔库特,你想,等他走过这条充满了血腥与肮脏的道路时,在那个时代,会不会还要跟你一样,不得不杀死谁的家人?
法拉杰没有再说些什么就跟着走了,他是个很能共情的人,这出始料未及的悲剧冲突给他的脸庞蒙上阴霾。苏丹仍然坐在原地,逗弄贝姬夫人的动作成了某种刻板的掩饰,你看在眼里。
“你不该被别人看见,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这称得上严肃的指责没有激怒苏丹,只是晃神让他的动作稍微重了一些,贝姬夫人痛得发出尖锐的叫声,从他的膝头跳下来,那手摸了个空。猫绕着你的腿蹭过一圈,就飞快地溜之大吉了,去宫廷荒废的花园里捕捉野老鼠是它新的乐趣。
“你也恨我吧,阿尔图。”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空荡荡的膝头,“你的妻子,你的朋友,不是也死于我的——”他停顿了一下,“暴政之下吗?”
“是的。”你答道。
“他是不是再也不会来了?”苏丹又问,他指的当然是科尔库特,“那个笨蛋摔得太快了,我还没有告诉他怎么骑马。”
“……是的。”
“但我只是叫了他一声,他就跑了过来……在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太可笑了。”苏丹抠弄起那枚戒指来,焦躁的咔哒声听得你牙关发酸,他的指头上满是鲜红的血痕。你想起来他那只发亮的红宝石戒指,力量的来源、诅咒的来源。
“幸好你没带上自己的武器。”你朝他说,苏丹看了过来,“我猜你的第一个想法一定是——这群不识趣的蠢货们,杀了他们吧。”
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阿尔图卿,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学会了读心术!”
他笑了一阵子,笑声又被无边的沉默侵吞了。沉甸甸的过往压下来,没有戴万逝戒的苏丹像是新识世界的孩子一样略带不安地思考着。
“我根本不认识他的父母,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苏丹又用不耐烦的语气嘟囔起来,“我没有空闲去关心那些人。”
你揉着眉心想,当然了,这些年苏丹残忍抹去的生命该有多少?那些埃尘般的人们,连被辨认出名姓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它只是有时来得迟些而已。一颗有裂隙的心是无法被修补的。”
“你的心呢?阿尔图?”他叫道,“让我看看。”
你拉起苏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他用力抓了一下,似乎在确认那是颗鲜活的、跳动着的心脏,还不曾因什么东西而破碎。只有你知道,这才是世界上最无可修复的一颗心,除非死去再新生。
“我们都得赎罪,”你重复着之前的话,苏丹这次没有反驳,“你现在明白了,这不只是为你自己的乐趣战斗。”
“好吧,但是所有人都该知道我做了这件事情,我拯救了我的子民。”
包括那个孩子,是不是?你微笑起来,牵起他的手,吻落在夕阳下闪着银光的戒指上。
“我没法替任何人原谅你。但您或许会因此获得安宁的,陛下。”你说,“这才是我为你献上的最伟大的礼物。”
苏丹盯着你的眼睛,它因为长久的疲乏而微微垂着,显出一份违背主人本意的温柔来。苏丹胡乱地抓住你的手臂,将你勒进怀里,他咬着你的耳垂,含混地说:
“快把它带来吧,阿尔图。”
Chapter 16: 第十六章 罪孽与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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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是什么?命运是循环往复的线、是一对对永无休止的矛盾。你手里的硬币高高抛起,命运带来欢欣、命运带来不幸,硬币的正反两面串联出过去和未来。
你在朝堂上宣布了昨夜的梦。
这件事让你十分不情愿,但心知不得不做,于是语气多有麻木。纯净之神已经指示——神塔的建造需要四项罪孽作为祭品。你曾挥斥金钱为神像镶嵌黄金,此为傲慢;你曾无理地征服过流落人间的神明,撕裂过自己的某处灵魂。现在,你还需要滚烫的鲜血与性欲的爱液浇灌神塔。唯有纯粹的罪行才能呼唤纯净之神的垂怜,净化恶意。
所有人都沉默了,你从朝臣惴惴不安的眼神中看了出来,他们跟你一样,都想起了曾经的苏丹卡。
四种卡牌,四项罪孽,对应得恰到好处。这是巧合吗?还是这位尊贵的纯洁神明也源生于那罪恶游戏力量植根之处呢?
怀疑的种子在萌发。
“敢问陛下,想要用谁的血来浇筑呢?”
你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发问的是一个年老如朽木的贵族大臣,他颤颤巍巍地站在大厅上,眼睛里含有泪水。这是一个父亲,他的儿子在反叛军部队之中,你记得。
但你也只能说出那个所有人都清楚的答案。当初的叛军除了少部分愿意归降或者被流放,其他人都被关在死牢之中。他们中有许多人是贵族,总以为家里的权势还能够使得新苏丹网开一面,于是煽动所有人不肯服软。
他们该死吗?你想。
当然不。神明昨夜光顾了你的梦境,祂需要的是无辜者的鲜血。
“那支叛军部队如何?”人间的君主问,“他们的血甚至是‘高贵的’。”
祂十分满意。
“那只打着贵族、正教信徒名号反叛我的军队,”你宣布,“既然他们声称自己的鲜血无比尊贵,自己的信仰坚不可摧,那么理应为神的降临奉献自我。这是他们最后的价值。”
台下的老臣哀叫了一声,差点晕了过去。你挥挥手让人抬走。余光瞥过奈费勒绣着金线的维齐尔衣袍,那颗用尽全力冷酷的心不由开始畅想,未来这里将是怎样的一个国家?你已经把许多障碍清除,比起苏丹留下的千疮百孔的国度,这里已经成为一个更好的地方,未来还会更好,好到足够成就一个贤明的君主。
而你,这个嗜杀的暴虐者、奸佞的叛君之臣,还即将成为邪恶神明的代言人,之前的那点伟业多微不足道。准备好跟前苏丹一起被扔进史书,恶名流传千年吧。
你公布决定的下午,建造神塔的工地就成了刑场。这个国度酷热干旱,雨水并不怜悯你脚下的土地,可人的鲜血从来慷慨,在争斗中、在刑场上,血流喷溅出来,汇成河溪,冲刷着涸死的土壤,将地面染成锈色。
你看见刽子手的利斧高高举起,粗造的铁质品在阳光之下反射出白光。跪着的是那名大臣的儿子,还是其他人的儿子?
这是可笑的一帮人,他们都曾高高在上地践踏平民与奴隶的哀哭,甚至只是为了保有践踏别人的权力就奋然起兵。你多么憎恨那些矫饰滑腻的强调,可他们的血如此巨量地洒在你面前时,你仍然忍不住颤抖,就像平生第一次杀人。因为那些温热的血,同你、同那些平民与奴隶身体里所流淌的液体,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神塔忽而闪耀起光辉,莹白色附在大理石上冷冷地流动着,带着红色的血雾自地面升向天空,仿佛是带走贡品的神使。
你的身体窜起一股反胃感。
“三日后,我们将恭迎神降。”世俗的君主仰头看着天空,说给那个遥远的神,也说给围观的世人。
周围一些旁观的百姓被血腥的场面震住了,但他们听闻这句话的时候仍然怔怔地抬起头,你很轻易地注意到,他们还带有期盼的眼神正投向你,而非不远处宏伟的纯白造物。
你恹恹地回到宫廷,脱去仪式上的华服,随便披件旧日里的深蓝色衣衫,往你圈养俘虏的宫殿去了。周围的侍卫被挥散,隔着窗户,你看见苏丹独自坐在床榻上把玩武器,背对你的方向。
你收敛呼吸悄声走了进去,慢慢靠近他,像从背后捕杀猎物的狮子。苏丹忽然嗤笑了声,长臂一展,精准地抓住了你的手腕。
“要是从前王宫里的刺客都跟你一样笨手笨脚就好了,爱卿。”你也不恼,顺势坐下把一颗满是汗水的头靠在他的脊背上,合住眼睛。鼻梁紧贴的那一小块皮肤同样附着汗,传来苏丹身上特有的味道。
你今天的罪孽在苏丹眼里或许都不算什么大事,你想,跟这个不眨眼就能下令屠城的暴君对比,你无论如何都要光明磊落得多,甚至像个圣人。于是你短暂安心地倚靠着暴君的脊背,躲在他的阴影下。
“你身上有血腥味。”苏丹说。
“是吗?”你环抱住他。苏丹任由你靠着,给了爱卿货真价实的恩宠,让你实在忍不住得寸进尺。
“我一直在想,万一最后失败了怎么办?万一……”你摩挲着他的衣衫,似乎在用它擦去手上的血迹,“可我已经付出了许多代价。”
“当然不会失败,”共谋者嘲讽着你的软弱,肩头活动时背部隆起的肌肉顶着你的脸颊,你分外贪恋其中暗藏的力量,忍不住用牙齿轻轻咬了一口,“别半死不活的,阿尔图,让人看了没有兴致。”
“我还以为你就喜欢我这样呢?”你说这话的时候他正似笑非笑地转头过来,斜看着你,用手揪住你的上唇,拇指蛮横地探进你的口腔去摸那颗刚刚硌在他背上的虎牙。你含着他的手指,被迫倚在苏丹肩头,吐出来的字句也变得模糊:“不然,为什么总是折腾我?”
“你在对付朕的时候精力蛮充沛的呀,爱卿?”他的嗓子低哑着,钝刀锋般磋磨着你挺直身子站立到酸痛的脊梁,“瞧瞧这颗尖牙。”
“想确保万无一失很简单。”他把拇指抽出来,用戏谑的语气说,“把我的戒指还给我,你会获得这世间至高无上的力量——或者,你自己使用它。”
他的侧脸线条并没有正脸那么硬朗,你想,在夜晚暗色的刻意涂抹下甚至有些温柔,不难理解常常立于苏丹身侧的那些宫妃和侍卫为何会萌生那样无望又荒谬的爱恋。诗人如果目睹这短暂的侧写,也会写下这世上最缱绻的情歌。
你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将他的手指并拢握在掌心里,囚困恶意的银戒指隔在你们二人的肌肤之间,带有金属的冰凉。
“这个戒指,还有那个,你选哪个?”你轻声问他。
王座和囚笼,哪个是自由?
苏丹选择了沉默。你没有计较,因为你知道这对他来说,永远都是一个无法解答的难题。
“你呢?”苏丹忽然发问,他抓住你的脸,戴着戒指的手指陷入你的侧颊。
“告诉我,阿尔图,你已经品尝过权力的滋味了,你来选——这个还是那个?”野兽在低喃,重复着你先前的问题。
“我不咬人,陛下,”你直视他,用唇舌舔吻他手指上的银戒,讽刺某人自食其果的处境,“所以不用戴口枷……至于万逝戒,我不感兴趣。”
“你会抛弃自我的,”他盯着你说,“那些纠缠着我的力量也会找上你,你逃不掉……”
”我宁愿一死。“你平静地说。
或许是你的平静慑住了他,苏丹怔愣一刻,唇线抿出向下的弧度。他仿佛是在思索什么,目光投向你们两只交叠的手间露出来的一点银黑色,
“我带您去看看神塔,陛下。”你握紧他的手,“去看看您的战场。”
在无边的茫茫夜色里,两个形迹可疑的人来到了未竣工的神塔之下。堂皇的造物被打磨得完美,无声等待着最后一件让它臻于完美的材料——因欲望而生的罪孽。血腥气已经散尽,每一滴浸入土壤的血液都被神塔的根系吸收了,杀戮如同从未存在过,晚风卷带起晴朗的月光,你闻见其中有甜丝丝的味道。
苏丹和你一起坐在塔下的台阶上,这里一点尘埃都没有。白色的石料在黑夜中十分打眼。
“建得不错,阿尔图,朕很满意。”挑剔的苏丹品评道,他的长发在晚风中飘荡,时不时贴在你的脸上。你真挚地说您满意就好,臣还等着陛下赏赐呢。他上下扫视着你,对臣子并非单纯想要取悦他而是有求于人这件事不太高兴。
“所以,你想要什么呢,爱卿?”
“可能……给欢愉之馆添点新鲜的灵感。”
苏丹放纵地欢笑起来,空旷的神坛上回荡着他无所顾忌的笑声。“过来!阿尔图,来拿你的赏赐!”你明白那样的神情,你看似亵渎神灵的新点子又让他快乐了,起码此时此地的苏丹确实喜欢极了你。
你顺从地贴近他, 苏丹正看着你,瞳孔像灼灼的烈日,又像闪耀的黄金,远胜过夜空高悬的暗淡月亮。“有时候,我真的不想失去控制。”你喃喃道。
但是,但是……你闭上眼睛,手指发狠地插进他的长发里,揪扯着让他低下头来,这次你的牙齿撞上的是他薄薄的嘴唇——你撞出了血吧?但不重要了——你吸吮着那点血腥味儿,让它在你齿间萦回。苏丹很快就抓住你的后颈,接过了主导权,颇为残忍地享用你的献身,野兽的呼吸近在咫尺,你追逐着那种危险感,头脑一阵眩晕。你的罪孽、你的欲望……你仇恨的、无法摆脱的一切正至死方休地拥吻着你。此地默然伫立的新鲜魂灵无声窥视着最荒谬的戏剧。
你喘不上气的时候推了他一把,苏丹抬起头,嘴角的血色是被你咬破的,“为什么要谋反呢?阿尔图,说不定有一天朕真的会把整个国度赏赐给你。”他大声地说。
“您已经这么做了,在我拿到卡牌的那一天。”
你抽去他的腰带,织绣繁复的衣物落在地上,他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你面前时,总有某种别样的魅力。无边的夜色里两具相贴的身体,就像纵欲卡上绘制的纹样,人类第一宗原始的罪孽源于内心深处的渴求。
你在渴求中发问——“我一直很好奇,你从前的噩梦,你那些恐惧失去权力的梦里,可曾有过我吗?”
苏丹垂怜似的贴近你耳侧,湿热的气息窜过:“想知道吗?”
“那就表现好些吧,爱卿。”
Chapter 17: 第十七章 神塔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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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躺在石质冰凉的神坛上,如同祭品。苏丹的长发像泼落一样盖在你的额前、鬓角。你为他顺至耳后时,他抓住你的手,像那日清晨青金石殿窗前一般,用力地咬着,仿佛要把你嚼碎了尽数吞咽下去。疼痛到颤抖的手紧贴着他最柔软的唇舌,直到你以为那块肉要因为缺血坏死的时候,苏丹才放开了嘴。
“您表达喜爱的方式一直都很独特,陛下。”你微笑着说。他魁梧的身体整个覆盖在你的身上,遮去了夜空的星光,属于苏丹的气息完完全全把你包裹起来,带着侵占的欲望涌入你的鼻喉,令人几欲窒息。你含着深夜冰凉的冷气啄吻着苏丹的喉结,脸颊紧贴的地方就传来低低的哼鸣。
在无垠又永恒的夜空下,你们将成全这最初的、也是最终的罪孽。
拂过乳头的痒感来源于他的长发、他的嘴唇,那尖锐的刺痛是他的牙齿。你惊异于自己对苏丹爱抚性动作的反应,当他在你的肋骨处落下等同啃咬的亲吻时,你整个身体都绷紧了。“阿尔图……”你确信他低沉的喘息之间夹杂着对自己名字的呼唤。
苏丹一路向下,用唇舌品味着你肌肉不由自主的颤栗。结实的手臂捞过你的腿弯,好让那温暖的触感继续向下。你和同等体魄的男人相比都有些瘦削,更别说苏丹了。脚踝被他完完全全攥在掌心里,你挣扎躲不开那些带着缠绵情调的吻,一个个落在腿根的软肉上。那是故意的戏弄吗?你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如果只是为了让你迷恋他,这仍然算是入戏太深。
这个游戏……你想起最一开始那个晚上的抵死交缠,一步步走到现在,你们都入戏太深了。
苏丹的手指伸向他已经熟悉的洞穴,这在他的思维里大概已经是他的所有物。湿滑顺畅的触感让你的君主俯身下来贴近你的耳侧:“准备得倒很周全呢,爱卿。”
”看着像蓄谋已久了。”他轻快地说,把手指沾上的油液抹在你的阴茎上,垂怜似的撸动了两下。
它还未挺起来,这让苏丹有些不满。他握住自己已经粗硬的家伙甩动着,击打在你的下体上。半勃的性器被抽得乱晃,相撞的疼痛令你忍不住抽气,可那样刺激的视觉效果实在使人头皮发麻,毕竟对方的阳具太过雄伟,你难以忍受地扭动着,看见自己值得羞愧地一点点硬起来,像柱细直的植物攀附着大树。
苏丹把你和他的性器一同握在手里,微微用力,开始挺腰抽插起来,粗大的肉根摩擦着你敏感的地方。他托着你的臀部向上抬,示意你也动起来。
好吧,没什么可羞耻的……你无奈地迎合着他,两个人一起进行着原始的动作,到后面竟然像是一种速度和力气的较量。苏丹爽得仰起头,鉴于丰富得多的经验,他理所当然地占领上风。你被磨得有些受不住,但还是咬着牙硬撑——为了男人可笑的尊严和面子。
急促的喘息缠绵在一起,他的手掌越握越紧,让你们二人的生殖器官紧密贴合,彼此慰藉。在你终于忍不住要放弃这场单方面折磨的较量时,苏丹突然用另一只手捅进了你的后穴。你先前准备得太彻底,哪怕他那只手指还带着银戒也顺利地容纳了进去。肠肉猝不及防被硬物一硌,登时绞紧,精关一时松懈,你被以滑稽的方式快速地送上了高潮。
白色的液体喷在苏丹的小腹上,他像挤奶一样又重重按压了你的阴茎几下,满足地听见你不成调的呻吟。那枚戒指还在后穴肆意磋磨,分明是你为他准备的枷锁,此时竟成了对付你的刑具。纹理剐蹭着敏感的地方,“让我歇歇!”你叫道,苏丹跟没听见一样。
他把你从地上拎起来,按在了纯白的神塔墙面上,随后紧紧贴上你的后背,双腿挤进你的腿间。才享用过前菜的饕餮终于毫不客气地闯入肉穴尽情驰骋。而你被眼前的墙和背后苏丹的躯体困在中间,竟半点挣扎不得。出于重力向后坐更是把那根阴茎完全吞了进去。被干进深处的感觉让你眼前发黑,喉咙里憋出痛苦的哼鸣。苏丹像是被这声音助兴了,用力地摆动腰臀,把你顶得直向前挺。可怜的胸乳和性器被满是凉意的墙面挤压着,不一会儿就都充血肿胀起来。
他用鼻尖拨开你的短发,叼住脖颈后的一小块皮肉,吮出粘腻的声响。你想逃避那种酥麻感却被死死抓住,只觉得全身都被迫承受着这场肆虐的风暴。“好吧,”你终于自暴自弃地说,“随便你怎么玩,把我操死在这儿,算是给纯净者一个天大的乐子……”
苏丹亢奋地笑起来,他喜欢你这个玩具,喜欢得叼在嘴里不肯松口。身后的撞击让后臀的皮肉开始火辣辣地疼,你破碎的声音被情欲渲染作让人听了都羞愧的浪叫。“陛下、陛下……”你失神地念着,像是乞求他的怜悯,“达玛拉……”
你徒劳地左右扭动逃避太过激烈的快感,指甲都陷进苏丹的大腿上。激流从发麻的下半身汹涌过五脏六腑。天上的神明、地上的鬼魂会不会正在静观你们荒唐的闹剧?前君主和叛徒这样紧密地缠绵着,比世间最最无间的爱侣还要难分——共享每一桩罪孽,这世上还有更亲密的关系吗?
肉冠磨过你敏感的腺体,又冲撞酸痒的深处。心跳就是战斗的鼓点,不妨再慨慷激昂些。热汗逐渐你们身体中间充当润滑,微凉的晚风再也带不来寒冷。你变得湿漉漉的,从股沟、生殖器到身上。他有几次抓不住你,让你挣扎的范围大了一些。
但你已经被做得失去控制身体的力气,只能靠在苏丹身上任由他动作,后穴早就微肿发热。造就神塔的石料光滑,你自己的阴茎在上面来回滑动。终于。快感攀过了那座可怕的顶峰,所有刺激一瞬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你大幅度地抽搐起来,苏丹犹自发狠地顶弄着,让你的高潮延续了太久,腰颤得都发酸。浊液挂在洁白的纯净神塔上,缓慢地向下淌落。
你大口喘着气,为刚才的失控心有余悸,苏丹捏着你的腰退了出来。“你太不中用了,爱卿。”他说,呼吸只比平常快了一点,“我还没用完你呢。”
躺下!他又开始发号施令,你认命地听从,慢慢在神坛上翻身躺下,等他再使用你可怜的后穴,直到看见他分开腿跨坐在你胸口上方时,才突然感觉事情不妙。那根刚还插在你屁股里的阴茎不断逼近你的口鼻,苏丹往前挪动了一点寻找合适的位置,似乎是想完全坐在你的脸上。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吧……”你无力地说,当然这点反抗就和笼子里的鸟扑腾一样毫无用处。你只能眼睁睁看着阴影连同炙热的腥气一同压下来,他反复用性器去戳你闭着的嘴唇,用手拍着你的侧脸,或者说扇更为合适。
“张嘴,张嘴。”他还在催促,等你不情愿地微微张开一点就急躁地闯入。粗长的肉柱毫不留情地压进喉咙,你一瞬间就反呕起来,抓住他的腰,划出深深的红痕。因为痛苦弹起来的身体撞在苏丹的后腿上,他浑不在意,稳稳地骑在你的脸上挺动,一只手牢牢按住额头就可以尽情享受这个湿软的口腔。濒死的窒息感让你青筋都突起,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你这副狼狈的样子落在苏丹的眼里分外有趣,他甚至有兴味用手指蹭你通红的脸颊。
“嗯……阿尔图。”他坐在你脸上低喘。
快点结束吧——你缺氧的头脑只剩下这个想法。男人下体的味道淹没了你的感官,这实在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事情。舌根已经麻木,只能任由苏丹的阴茎一次次往深处试探。喉咙的紧致令他舒服得叫起来,你努力用最后的力气做吞咽的动作,以防那些前液把你呛死。火热的性器越来越大,就在你马上要看见白光的时候,终于有熟悉的热液喷涌,他猛地把阴茎拔出来,剩下的几股全都射在神柱上,和刚刚你留下的痕迹重叠在一起。
你翻了个身,猛烈地呛咳起来。苏丹心情很好地摸了摸你的后背,被你一巴掌打开了。你咳得脸色通红,恨恨瞪了他一眼。
“我就该……咳……让十八个侍卫按住你,然后也对你做这个。”
“你不敢这么做真是一种遗憾,阿尔图卿。”苏苏丹笑眯眯的。
“不敢?我发誓我会这么做。”
他耸肩,“如果到时候你还活着,这会是个不错的庆祝方式。”
你摇摇头,放弃跟他嘴上打架,疲惫地坐在地上,目光转向神塔,那里白色的液体似乎浮起丝丝缕缕的光。“神明对我们的贡品很满意呢。”你轻声说,然后望向苏丹。
苏丹看不见那光,还以为你说了个足够下流的恶俗笑话,表情十分古怪。你们对视了几秒,不知道是谁先抽动了嘴角,忽然一齐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在空旷的神坛上回荡,两个赤裸的男人坐在地上像疯子一样捧腹。如果有路人途径此处就会惊异地发现这两个疯子是前苏丹和当今苏丹。你们疯狂地大笑,这里的天空没有宫廷的围墙框定,无垠的夜色与星河一直延向远方,萌生出一种没有界限,尽情自由的错觉。要不是还要在神面前装装样子,你真想再在神塔边上尿上一泡,苏丹一定拍手叫好。
你笑累了,往后一仰躺在地上。苏丹站起身来,俯视着你,脚不安分地拨来拨去。
“休息会儿,”你说,“我走不动。”
他思索了一下,俯身把浑身疲软的你用地上那些勉强还能称之为衣服的布料裹起来,扛在肩上。你被颠得头脑发昏,努力找支点直起身来。却怎么尝试也撑不住,反而顶得腹部生疼。他是故意的,刚扛起你脚步就快得像要跑起来,让你的侧脸在他的后背上碰撞,颧骨撞红了。
你却忍不住继续笑。笑得歇斯底里,最后跟苏丹一起不可抑制地狂笑起来。两道诡异的笑声在夜晚的旷野响彻。
“跑快点,达玛拉!”你边笑边叫。
他用手抓住了你的腿,这下你总算能直起身了。在高大雄伟的苏丹肩头,你仿佛能俯瞰大地上无数的事物,不再受任何东西的羁绊。晚风吹过时,你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享受此刻的快活。
他的脚步缓了些。
“跑呀,”你说,“带我去王城外的郊野吧。”
“那里有你原先预备用来逃跑的秘密小道,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阿尔图。”
“带我走吧,就带我去那里。”你催促道。
苏丹的脚步却越来越缓,慢得几乎要停下。你认得出来他行进的方向仍然是宫廷,是那个囚困你们的地方。“你要去哪儿?”你叫起来,愤怒地用手臂捶打他的背部,“我让你带我离开。”
你用了十足的力气,苏丹深色的皮肤上都浮起了红痕,他一言不发,慢慢向住处走去。你失控地喊叫起来,在他肩上挣扎,祈求着他别再前进,又咒骂着这个不听从命令的俘虏。
苏丹终于站住了,他把你放下来。你瞬间安静——你们在风里再次对视,安静地、长久地对视。
你感到自己在瑟瑟发抖,或许是因为日出之前的寒冷最让人难以忍受。你们一直站着,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淡了,朝阳的光自神塔的方向一点点亮起。
“我们回去吧。”
你说。
Chapter 18: 第十八章 弑神之路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决战的前一夜。
苏丹坐在灯下仔细地擦剑,对待它们比任何一个宫妃都要温情。那两把武器和主人一样,具有张扬的外表和锋锐的杀意。你终于摆脱了无数奏折的围困,得以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观赏他的动作,度过最后一点闲暇时间。铜色肌肤流转着蜜一样的光泽,他实在是个再赏心悦目不过的宠物,你在心里暗自喟叹。
一切准备都已做好,现在只剩下等待结果的到来。
苏丹用指头轻轻弹了一下剑刃,满意地听见清脆的回响,嘴角勾起来的弧度在灯下显得柔和。
“难得看见你这个时间出现在寝宫,阿尔图,”他回过头来,额前黑色碎发之下眼睛闪烁着戏谑,“我还以为你永远有那么多事要做呢。”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两个就能办成这件事吧,”你无奈地看着苏丹,看见他挑眉举起了剑,立马补充道“再加上这两把剑也不行。”
苏丹轻蔑地笑了一声,似是嘲弄你的胆怯。他散漫又自傲的姿态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你内心的紧张。未知会带来恐惧和兴奋,说真的,谁也不知道那个神会以什么姿态出现,究竟是人形呢?还是一团光?一个动物般的怪兽?苏丹这把擦得锃亮的剑不知道会插进什么东西里面。
你看着他随性的动作,像看一只在家里任意行事的猫,这个认知令你微笑起来,心里被温暖的东西填充着。在一段轻哼着的小曲和烛火的燃烧声中,你的身体因宁静平和变得月困倦,呼吸越来越长。轻微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睡着前,你隐隐约约感觉身边有另一个人躺下,他有在刻意把动作放得轻缓。
但很快,等纯白的光芒照亮你黑甜的梦境时,这种轻松的愉悦感也被驱散得一干二净。还不如伺候苏丹呢!你抿着嘴恭敬地向纯净之神弯下腰,眼睛遮盖在垂落的头发后,等候祂的神谕。神明在高处的王座上俯视着你,声音以奇异的方式直接进入你的脑海——一切都准备好了,对吧?你发觉祂的语气有些蔑视的感觉。
“当然,”你内心鄙夷,却装作诚挚地回复道,“所有的一切都已为您准备齐全,请您明日如约降临这个需要您拯救的世间。”
“你立下了最大的功劳,阿尔图,我最虔诚的信徒,”祂的话和缓了一点,那种令人灵魂涤荡清明的气息的确很有蛊惑性,“是你为你的国度带来了这一切。”
“我非常荣幸。”你装作惶恐又受宠若惊的模样,几乎感激涕零。神还是要比苏丹好应付些,你在心里暗道。一般来说,苏丹在夸奖完立下大功的臣子后紧接着就会给出一些送命的难题,或者直接伸手要一大笔钱来供他自己挥霍。
神明展现了自己的慷慨,一颗极其硕大的蛋白石自祂身旁飞来,飘在你面前。它没有一丝杂质,纯洁优美,泛着朦胧的薄光。无论是谁,一看就会明白这是神的造物。
“这是你的一点奖赏,忠实的追随者,”纯净之神似乎非常满意你的表现,于是赐下了这样难得的宝物,“迎接神降时戴在你的胸前吧,所有人都会明白这份恩泽。”
你看着眼前这枚美丽的宝石,有些犹疑。眉毛皱起的轻微动作也被祂看进了眼里——“怎么,你对这份礼物不太满意?”
“当然不是,”你讨好地笑着,将那颗蛋白石抓进手里,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但为了不让神明起疑心,你不得不按照祂的吩咐行事,“我只是太过感动于您的慷慨。”
这一块大石头够净化整个王城的鬼魂了吧,你感受到手掌被压得沉甸甸的,想必戴在脖子上会相当不舒服,不过这个神明向来喜欢将疼痛当作信徒的必修课。忍受吧,你想叹气,这是最后一个夜晚了。
祂满意地轻笑起来,白色的光晕环绕着你飞行,你的意识变得模糊,这是神明将你推回了人世间。“别让我失望,阿尔图。”神的声音自遥远处传来。
这一觉睡得意外的好,你醒来的时候还咂了咂嘴,脸庞边一片潮湿。困惑地摸了两把,你才发现自己正靠着的是一个人饱满的胸肌,还把口水流在了上面,湿成一片。刚撑起身子,你就撞见苏丹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早清醒过来了,蓄势待发的狮子兴奋得过了头,盯着你张着嘴呼呼大睡还流口水的样子不知道多久。
“睡得真香。”他嘲讽。
你用衣袖飞速擦了擦嘴角,又欲盖弥彰地擦过他的胸口,清除罪证。
苏丹看向你抬起的手,指了指,“那是什么?”
你后知后觉手掌有些沉重,看过去时才发现梦境里那颗完美的蛋白石就握在自己手中。它比在梦里还要漂亮,很难想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纯净的白色。苏丹看得兴味盎然,差点忘了,这位君王之前的爱好之一就是收集宝物。
“那位神明赐下的,”你端详了一会儿,这枚宝石除了大一点似乎跟平常的蛋白石没什么区别,“你最好还是别碰。”你拦住苏丹想要触碰的手,以防真的有什么危险。
你找了根足够结实的绳子把它串起来,戴在脖子上。再过一百年你也不会理解那些往自己身上穿戴极重首饰的人,实在是太累了!但这颗泛有光芒的蛋白石让你周身似乎都有莹莹的白光,跟皮肤上的金粉辉映,更显出了一份神性。
穿上准备好的礼服、套上战甲、拿起武器,今天,你和全世界的人都是并肩作战的勇士。跨出宫门时,你的余光扫过身侧——这也是你和苏丹首次一同出征。
早就围在神塔附近凑热闹的群众看着他们的帝王全副武装地驾到,胸前还戴着一个硕大的蛋白石。还没等一片正教信徒感动得哭出声来,人们就被其身后出现的人惊掉了下巴。是前苏丹!他完全不像传说中被凌辱过的俘虏,此刻穿戴齐整,还有心思转着手里的小刀向一旁的群众看去。等等,后面的维齐尔大人怎么脸色这么差?
你追随者中的精锐都跟在身后,上次人聚得这么齐还是你起兵反抗苏丹的时候。你已经开创过一次奇迹,为什么不能开创第二个?所有人都因盲目的信心而兴奋着,拜玲耶和玛希尔是最兴奋的两个,前者是因为猜到了你大胆的弑神计划,后者……大概是因为帮你拿走了教会所有的乙太当作自己的私藏物。
官员之后是浩浩荡荡的军队,有人好奇地探头探脑,不禁问道,仪仗需要这样多的兵士吗?
一群人走向神塔,此时离你之前宣称的神降之时已经很近了,烈日高悬,残酷的阳光格外刺眼。神塔之上有丝丝缕缕的白气一直通向天空。你站在神塔的台阶之上,唱诵起伊曼准备好的祝词,声音被这建筑精巧的设计放得很大,一直传到远方。渐渐的,头顶上高悬的太阳越来越大、越来越热,云朵忽而簇拥到一起,堆积在太阳周围。整个天空看起来像一只诡异的、发亮的眼睛,奇观吸引着群众纷纷抬头去看。
祂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降临了。
烈日的光芒霎时间淹没了所有人,一道金色的圆弧从半空中撕裂开。所有人都同一时间感受到了那股力量,关于审判和净化的力量,他们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跪下,眼含热泪注视满空洁净的白光。审判者的注视之下,你的脑海中也不由浮现出自己无穷无尽难以偿还的罪孽,差点在痛苦和忏悔中跪倒。只有苏丹,苏丹无所顾忌地发笑,他面对圣光依然屹立着……同时也没有忘记暴力地扯住你的衣领,让膝盖一软的你站在原地。他无法容忍谁取代他的地位接受你的谄媚,哪怕是神明。
在众生的跪拜、两位王者的直视中,纯净之神终于露出了祂的真容。白光的力量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所有人的表情从热切逐渐转变为恐惧,正教徒之外的人们此刻同样能够聆听到神谕。审判过后并非原谅,而是永恒的惩罚。人创造了太多的肮脏,整个世界都是一个错误。你们自以为是地创造着赘生物,还自封理性的生灵之长。罪孽无从洗刷,赎罪的唯一方式就是彻底净化、彻底毁灭。只存在纯白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完美世界。
就在众人神思无主时,你站了出来,大声疾呼,反抗祂的意志,怒斥祂对纯净的背叛和即将犯下的史无前例的屠杀罪行。纯净之神,不,毁灭之神面对蝼蚁的临阵叛变发出愤怒的尖鸣。但那恼羞成怒的尖鸣也不过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就转变成阴沉的低语。因为神塔,祂已经降临人间,你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苏丹拔出了剑,他的身躯在圣光之中扭曲,那种原始的兽性是纯净之光唯一无法影响的东西。他走到你的身前,尽情享受神的威压,因为这正是他一会儿要尽数打破的。
沾满罪孽的神塔在祂的低语中轰然破碎,追随者队伍四处散开,躲避横飞的石块。等到飘飞的尘埃都落定,你才看见原先高塔伫立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废墟,有无数阶梯、破碎的建筑漂浮在半空,组成一道长长的阶梯,白色的光芒凝结为成千上万把利刃指向你和你的臣民。天空中浮现出许许多多的身影,冰冷得如同蛋白石的天使们飞出来,手持利刃,意欲惩戒胆敢违抗神意的世人。而你的军队们、拜玲耶召唤出的怪物们迎面而上,同天使站成一团。
围观的人们惊叫起来,纷纷向远处逃去,躲避那些剑刃上尖锐的杀意。身侧有风吹动你的鬓角,是苏丹握紧了双剑,飞跃出去,跳上了由碎石瓦砾和匕首组成的长长阶梯,他快活极了,等待了太久太久,终于获得了平生未见的强敌!
苏丹没走几步,忽而回头看向你,被你打理过的长发此刻被风吹得肆意乱飞,你忍不住也哈哈笑起来,逆着人群奔走的方向,朝他跑去,握紧自己的君主之剑,跟在苏丹后面,攀向弑神之路。
Notes:
谢谢老大们的评论!这篇应该会出清水本,完结的时候宣发和开放蹲蹲群!感兴趣的老大可以等等看
Chapter 19: 第十九章 以xx之名
Chapter Text
天上有一往无前的王者,地面上同样有英勇无畏的将军,近卫们迅速安排军队举起星灵祝福的弓箭,远处玛希尔的热气球也载着具有魔力的链网朝这边飞来,预先演练过的一切都在瞬息万变的局势中迅速展开。你和苏丹登得越来越高,直至全城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在利刃之上起舞的雄伟之人莫非是前苏丹?而后面那个稍微娇小的、正努力跟上的英俊身影一定是当今陛下了!
地面传来的人声已经很模糊,越向上攀登,脚下就越是深渊,于是你只能向前看,看苏丹的背影,听苏丹的吼叫,他已经沉浸于战斗的刺激感和这充满戏剧意味的场景中,引领着你的目光投向前方,而不去看被抛在身后的一切。
“快呀!阿尔图!”苏丹兴奋地喊叫着,催促你再快些。他好像终于想了起来,伟大的是策马于万军中杀出血路的达玛拉,是每一次都带着将士凯旋的王子,是征服四方让国民更富足的君主,而不是那个已经被扔进国库吃灰尘的万逝戒。刀光剑影比一切华美首饰都更配他。有他在,你面对的剑刃少了很多,但仍然被划出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眼尾的割伤淌下血来,一路流过脸颊,看起来十分狰狞。但你们对疼痛已浑然不觉,在如此重大的使命、如此前所未有的壮举面前,躯体的损伤算得了什么呢?世俗的王者于通天的道路上竟所向披靡,你们的剑斩落天使、斩落光剑。神明愤怒的尖啸在耳侧惊响,死亡的气息一刻不停地流窜过身边。
闯过白色剑阵,你们登上了阶梯的最高处,得以站在天空中央直面毁灭之神。与此同时,信号弹在不远处炸响,热气球上的捕网哗一声铺了下去,正好盖在了神塔尖端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之上,刹那间,千万只被星灵祝福的箭矢自地面射向天空,越过王座周身燃烧的火焰,直接落在神明的身上,把祂扎成了一只刺猬。
对,你的心跳因兴奋急促起来,就是这样,一切都如此顺利。眼前展开的是人类史上最惊人的战役,按照计划,接下来只要由你和苏丹自长阶顶端奋身一跃,将剑插进神明的“心脏”。天使死伤略尽,祂已黔驴技穷……
正当你以为毁灭之神该会暴怒后拼死一搏时,祂忽然沉寂下去,残余的剑刃和天使一瞬间全都消失了,只有白光安静地在捕网中流动,天空陷入一片诡异的平静。你立在高地,猎猎风声吹彻耳际。
这是什么意思?
一种不详的预感浮现在心头。
你紧盯着神塔顶端,无穷的箭矢仍在从地面上射出,却开始有一两只直接穿透了捕网中的白色身影,而后是十只、百只……那个身影正慢慢化作虚无!神明要从捕网中脱逃,祂还能去哪里?
你来不及抓住头脑中某个飘忽的思绪,突然感到脖子很痒、胸口很烫,手下意识在胸前一挥,就像被烈火灼烫了一般剧痛。低下头,你看见戴着的那颗蛋白石变如同一簇燃烧的白火闪耀,同时长出了无数条细细的根系,深深扎进你的身体。沉寂之处,毁灭之神轻蔑的笑声一阵阵传来。
“罪孽深重的蝼蚁,竟真的胆敢弑神……”
再看捕网,里面已是空空荡荡,哪里还有神明的影子?
心猛然提起的瞬间,你胸前的蛋白石登时迸裂,裂痕中射出极其强烈的白光,比天空中的太阳还要耀眼,密密麻麻的纹路覆盖了你每一处皮肤。你感到心脏被一种强横的力量冲击至近乎停跳。是熟悉的感觉卷土重来——疯狂的、无法抑制的那些幻觉原来只是藏身在你脑海中的某处,此处猛然反扑,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抢夺你身体的控制权。
耳边响起难以想象的痛呼,你晚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正是出自你自己的喉咙。烧灼感炙烤着你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剧痛令你站立不稳,差点从长阶上倒头栽下去。局势惊变,底下的人们只看见了神明古怪地消失和你忽然急症发作了一般摇晃。
真相已昭然若揭:你被纯净之神当傻子彻头彻尾地耍了。从一开始,洞察人世谎言的祂就没有相信你那草率轻易的两三句誓言,而是将计就计把神塔当作了转移你注意力的诱饵,暗自旁观你把所有精力都浪费在监造武器、附魔等毫无作用的事情上。祂的目的从来没有改变——以你这早就浸满了四种罪孽的躯体,作为降临最完美的“门”。这枚蛋白石就是最后的重中之重,而你竟然那么无知无觉地戴在了自己身上!
祂的声音在你的内心中咆哮,侵占思绪。服从审判,接受净化!难道你在那些幻觉中没有看见自己可能会堕落成什么模样?你用尽了所有意志力挣扎,努力保有神智,却仍然难以抵抗。恐惧在那一刻压过了一切,你目睹自己的灵魂即将转移归属权。全身的疼痛已经到了不容忍受的程度,像是被投入了沸水中,周身都是向上漂浮的气泡,它们顽固地阻挠着你的视觉和听觉。在绝望之中,你茫然四顾,自眼前模糊的图景分辨出故事正以怎样戏剧性的方式进展着——你看见神坛下惊叫的群众,看见跪伏在地乞怜的庸人,看见你已经乱成一团的军队和侍卫们。那些小小的人们离你太远太远了,没人能对你伸出援手。你为了反抗命运走上这条不归的道路,回首时才发现自己早已远离了人世。意识更加模糊了,新生的神明已经开始融入你的精神——你继续看着,听着,如同婴儿一般环顾这个世界,直到你望进一双黑色的眼睛,天地间唯有它们离你很近。
哦,你想起来,在这条不归的道路上,你至少还有一个同伴。
可是苏丹还能做什么呢?你因为疼痛不自禁流下眼泪,向他伸出手。如果他没有戴那枚戒指,如果你不曾因为欲望囚禁他的恶意,或许现在还有机会一刀了结你的性命,令你不至于沦落到最可怕的境地里,原来每一桩罪孽都会得到该有的报应。“我宁愿一死!”当初的话如今更加生动地在你绝望的眼神中被表达,但他还能做什么呢?
那双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你,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苏丹也会哀悼吗?会无措吗?会因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无能为力感到恐惧吗?
白色纹路如同网状的烙印陷进你的身体,把你分裂成许多块。整个世界带着神明的嘲笑一起朝你涌来,声音尖锐。眼前一黑,你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祂已进入你的躯体,正将你从内而外彻底异化。以你为起点,这个世界会被彻底净化毁灭。
不是所有故事都会为主角书写成功的结局,最后,你也不过是众多不足道的失败者中的一个而已。绝望之中,你的意识沉进黑暗,作为第一个牺牲品,向净化的力量沉去。
思绪只沉寂了一秒,或是一个世纪,剧烈的疼痛忽而自你的胸腔炸开,像一道悚人的惊雷般震醒了即将昏睡过去的灵魂。眼前的白光居然被驱散了些许,你从神明的压制下重新获得些许力气,挣扎着抬起眼皮,惊异地发现自己再次看清眼前的场景。
那是什么?
一把插进你心脏的利剑——你再熟悉不过它的名字——斩王剑。
紧握着剑的是一只你看过千次万次的手,有着深色的皮肤,熟悉的力量感。每一寸皮肤纹路、每一个骨节模样你都熟记,因为你曾真心或假意吻过它无数遍。那只手上仍然稳当地戴着银黑色的戒指。
神明怒吼起来!祂刚刚融入你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冲破躯体降临世间,此刻就等同于囚困笼中的鸟,无处可逃。破碎的神光从你身上的白色纹路上四散,天空中的白光灰暗下来。它决没有想到你有一同攀上弑神之路的同伴,也没想到被戒指控制的苏丹竟能亲手杀了你,不过,你也没有想到。那双黑色的眼睛还看着你呢,你朝它们微笑起来,感受到体内神明的力量正在随你的生命一起衰颓下去。从前的帝王近卫们说的是真的!苏丹总能让事情峰回路转,跟随你的王吧,他永远会是战争的胜利者。
从来没有出过差错的戒指放任了他的行为,放任他将剑插进你的胸口,夺取你的生命。你又想起遥远如同一辈子之前的夜晚,你癫狂的幻觉起始之处,你亲爱的梅姬用以自杀来保全你的银匕首,那和你胸膛里的那把剑刃多么相似啊——原来是你忘了,命运早在故事伊始处便已轻声预示,能够致人死亡的绝不止恶意。
那么,还有什么呢?你再次看向那双眼睛,你是他最亲近的宠臣,知悉他的姓名和他平生的故事。你相信他会有嬉闹的玩伴、忠实的追随者、并肩作战的近臣。但是,达玛拉,你的心真的会诞生出名为“爱”的东西吗?友人也好,情人也好,甚至家人,你在苏丹那里占据了什么地方呢?
谜底总是揭露得太迟了。
他握着剑的手依旧坚定,没有一点颤动。可是,如果这副濒死的身躯还有任何价值,你情愿付出一切,让那黑色的眼睫停下颤抖。
你的血还在喷涌着,淋湿了他的手臂,甚至他的脸颊和眼眉。亲切的死亡呼唤着你,还有你体内的神明。祂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归于虚无,与此同时,你也向前栽去,跌入永恒的死亡之中。最后一点对世界的感知,似乎是某个坚实、温暖的胸膛,它带来的感觉就像一处可供永远贪睡的怀抱。
TBC
Chapter 20: 第二十章 尾声·后日谈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人间又改换了多少年岁,或许只是一秒,或许是几百年,你懵懂地从一处废墟中爬起来,已经不认得自己身处的地方叫什么名字,对时间的感知连同所有记忆一起模糊了。弑杀神明的罪人不配得到解脱,于是你自死亡归来,那颗被贯穿的心脏重新长出丰满的血肉,覆盖了旧日的伤痕。
失去神智的躯体被本能驱使着向前走去。你茫然地穿过大街小巷和人群中央,你听见有人尖叫、有人痛哭,听见有人高唱新苏丹奈费勒的名字,听见受到庇护的儿童用稚嫩的声音欢呼,听见茶肆间他人讲的故事——前苏丹召唤出了纯净之神,谁料那神竟想毁灭世界,伟大的阿尔图弑杀了神明,却被前前苏丹那个暴君捅穿了心脏……也有人说不是的,当时明明是阿尔图大人带着那位战士之王登上了弑神之路,他们共同完成壮举后才展开了勇士间的决斗。嘈杂的人声让你混沌的头脑更痛了。周围的墙上好像贴着通缉令,画着某个你非常熟悉的故人的头像,罪名是昔日的暴政和谋杀君主之举。
附近的人目睹了这死而复生的奇景,在万分惊惧地喊你的名字。但你浑浑噩噩地继续向前走,把无关紧要的一切都抛在身后。冥冥之中,是什么在牵扯着你,引领你走向远方的某处?它告诉你那里有更重要的东西,还在漫长的绝望中等候着你的到来。于是你继续前行,走过故地府邸,走过王城城门,走过沙漠与绿洲。你曾摔进深渊中死去,曾经被蛇虫和野兽窥伺,曾在嶙峋石块间磨破手脚,但你不曾停下,无法思考的行尸走肉执着地向前走着。是什么在牵扯着你?
直到一个平凡的夜晚,你终于走到一处山林间,这里有清脆的鸟鸣以及风拂过叶片的声响,所有幻想着自由与冒险的惊奇故事都会描写这样的场景。风吹过的时候,你忽然感觉头脑清明了些。身体仍在受驱使,向高处的山洞走去。毁灭后又重生的心脏越跳越快,灰烬里新抽出的枝条已经准备好再次被烈火点燃——命运究竟将你和什么再次绑在了一起?你看见山洞内有隐约闪烁的火光,点亮了你一路跋涉过的长夜,也点亮了你混沌的思绪,驱散开蒙在神智上的灰雾。
你飞奔起来,突兀地闯进旅人栖身的洞穴。此前无数记忆忽然纷涌而来挤进脑海,就在火堆旁坐着的那个人望向你的那个瞬间。苏丹——达玛拉坐在地上,他看起来像个风尘仆仆的远行者,包袱丢在一边,胸背还有不久前和山中野兽搏杀的痕迹,冒险生活让他无法再保持从前的精致,但现在的你觉得,在他的身上,伤痕与灰尘比金粉更美丽。达玛拉的手缺了一根指头,粗糙的断面看起来有些狰狞,那是你胸前纯净之神白光爆裂的瞬间,将那枚附着密教之力的戒指点燃了。
他看着你像个野人一样不堪直视的尊容,勾起嘴角。对视之中,命运悠然回响。
这就是你们命定的归宿。
此后十年,你们一起走过了许多地方猎杀神明的碎片,进行永无止尽的冒险,甚至离开了这个国度,认识其他迥然相异的王国。两个走出宫廷的君王成了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流亡者。不过,你还是会向别人打探故里王城的消息,听说,当年阿尔图英明地留下了一道旨意交给忠诚的法拉杰,让新苏丹名正言顺地接过了权柄,而奈费勒这个苏丹也做得相当称职,你们的国家以让渡权力的贤明君主以及架构完善的议会著称;听说,副议长是个相当年轻的青年,名叫科尔库特,他宣誓将一生都致力于帮助奈费勒完成治国的理想;听说,法拉杰把你剩下的追随者都养得很好,老贝姬夫人现在最讨厌别人说她胖了不少;听说,奈布哈尼仍然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日子,他从民间听闻你像僵尸一样死而复生的消息,第一个把这件事告诉了全朝廷的人,然后把达玛拉的通缉令撕了个干净。于是悲戚的气氛一扫而空,所有人都幻想着,幻想你仍然活着,只是快乐地活在远方某个难以通讯的角落。
那哲巴尔呢?鲁梅拉呢?法里斯和他的狗呢?你乐不知疲地问着从远方来的商人,从他们的嘴里探听故事。达玛拉坐在旁边翻白眼,他还是那么讨厌奈费勒和那帮大臣们。商人乐呵呵地拿着你给的金币,清了清嗓子,开始讲下一个故事。
你自己还有很多传奇故事讲不尽呢!醉鬼横行的泥泞小巷、密教氛围的小城邦、所有地图上标注过的没标注过的森林山野都留有你们的足迹。你们拥有彼此和整个等待探索的世界,这或许,真的是所有结局中最好的一个了。
至于你们是什么关系,依然没有人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过去许多年后,你仍然感觉离这个答案最近的时候,还是他的利剑刺破你心脏的一瞬间。不过达玛拉毫无顾忌,他睡起人来才不在乎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因此你不得不同时充当他的床伴、同行人、朋友、情人、奴仆……
直到你们在一次没有合理规划的旅途中,精疲力尽地走到一片覆满青草的平原,星子洒满了夜空,看起来这里荒无人烟,只能原地休息。你情不自禁地放开声大喊,发泄被同行的暴君压榨后的悲愤,旷野间没有回声,只有一片寂静。你把行李一丢,坐在草原之上。眼前是真正自由的夜空,伸手就能握住。达玛拉放开马,也坐在你身边。有那么无垠的平原在身前,你们却紧紧挤在一起,听草间的虫鸣,很像宫廷里的某一夜。
他难得很安静,也没因为无处借宿骂人。你闭上眼睛,享受这稀有的一刻安静。
忽然,达玛拉犹疑地开口,打破了你的沉醉:“我有时候……也想起以前的事情。”他的身体很温暖,与你紧贴。
“是什么?”你用玩笑的语气说,“有什么让您,伟大的苏丹印象深刻的事?”
他很久没有回答你,好像再次思索着一个十分让人困惑的问题。
"在那天,我杀死你的时候。"
你看着星空,耳边传来达玛拉的声音,缓慢的、低沉的。
“我将剑插进你的心脏,在那个瞬间,”他说。
“我感受到了痛苦。”
(全文完)
Notes: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恶意之名》就这样完结啦~是我这个短篇文手到现在为止写过章节数最多的作品,因为有很多读者鼓励于是一直坚持下来了!感谢主人们的点赞和评论,此狗有时候社恐不太会回评论所以没有全都回复,但是主人们的评论我都看了!
最后的这个结局,其实回应了前文的伏笔,苏丹问图图爱是什么,当时的图图说爱是一种痛苦,所以苏丹告诉图图自己因为他感受到了痛苦,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表白,至于图图卿此时会不会明确地答应就开放给大家想象了,毕竟他的想法和心理需求比苏丹复杂得多,不过我相信在漫长的时光中迟早有一天他会答应的。在怀疑苏丹对自己有感情的时候也提到过,图图这颗心不可能重燃,除非毁灭后又新生,现在也真的新生了。大团圆HE撒花~
这篇文构思时的“饺子醋”就是苏丹的两个高光时刻:在阿尔图被反叛时杀死叛军十分帅气地重回王座,以及最后明白牺牲意义后选择杀死阿尔图。苏丹和阿尔图的人设都很有意思,我想写一个他们两人情感进展顺畅合理的故事,但是苏丹此人又很难有建立感情的基础,因此设计了这枚可以限制恶意的戒指,强迫他不在身披枷锁的情况下还能和图图和平地相处,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重新学习共同生活的模式,慢慢了解对方、依赖对方。
这也是我第一次尝试第二人称创作,努力模仿了原作的文风(中间也有感觉其实不太适合写长篇?)是我非常喜欢的一篇啊啊啊希望所有人都喜欢!
这两天还会摸一个小小的番外出来!
Chapter 21: 番外-阿尔图的最后一个故事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古老的国度。它属于至高无上的、像太阳般耀眼的苏丹。正是他的骁勇善战,为王国征服得来广阔的疆土。不管是在王国内还是王国外,所有的人都敬畏他。在这位苏丹的朝廷中,有一名远近闻名的宠臣阿尔图。他聪明能干,不仅享有苏丹赏赐的荣耀,还有许许多多忠实的追随者。全国所有人都丝毫不怀疑大臣阿尔图对苏丹的真心,他曾在另一位大臣弹劾自己时无比坦然地公开说:‘谁能阻止我为您取乐呢!’让苏丹哈哈大笑。苏丹非常信任他,甚至把神明赐予的游戏——苏丹卡赏赐给了自己最喜欢的臣子。
哎呀,谁猜得到,这个诡计多端的大臣其实早就包藏祸心!他积攒着声望和金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推翻苏丹的统治。他谄媚柔顺的姿态不是忠诚的外表,而是虚假的伪装。比如,他就跟苏丹后宫的安苏亚妃暗中勾结,约定好今夜潜进后宫,商议偷窃伟大苏丹神圣戒指的事宜。那枚戒指有无上的魔力,可以杀死神、控制人。借着深夜的掩护,聪明的阿尔图正在宫殿中和安苏亚商议呢,谁料苏丹的阉奴突然在外面高唱,‘陛下驾到——’两个人都慌张起来,要是被抓住,苏丹一定会觉得他们在私会。没有纵欲卡却来幽会宫妃,这应该是什么罪名?应该被砍上面的头还是下面的?聪明的阿尔图左看看,右看看,整个房间没有能出去的路了。他情急之下钻进了寝室的床底!”
“你对自己的溢美之辞太过强调了,阿尔图。”达玛拉嗤笑一声,终于打断评价道。驾驶位上的人咳了一声,眼睛盯着前方的道路,脸都没有红,继续讲着聪明大臣的故事——
“刚躲进去,伟大的苏丹就进来了。原来是我们英明的君主处理朝政太疲惫了,累得走不动路,要来最近的宫殿好好睡一觉。苏丹一躺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这可苦了阿尔图,只能趴在床底一动都不敢动。他听见床上不停传来声响,苏丹被噩梦缠上了,他咒骂、他挥舞手臂,把整张床摇得叮当响。谁知道白天里威武的苏丹晚上会是这副模样?阿尔图都为他的君主感到难过!
等到床上终于安静下来,聪明大臣以为他的主人睡着了,于是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爬了出来,刚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却直直撞见苏丹睁着的眼睛!你说奇不奇怪?苏丹睡觉比醒着的时候闹腾多了。阿尔图身上全是冷汗,伟大的苏丹眯着眼看他,问:‘你在做什么呢?爱卿。’大臣急忙跪伏下来,亲吻苏丹的脚背,亲了又亲,‘我伟大的陛下,我是多么仰慕您!仰慕您天神般的仪容和太阳般耀眼的肌肤——白天在青金石大厅伴君的时间实在太短了!我不得不在晚上躲进您的寝宫,只要能在您床底睡上一觉就心满意足了’”
哪怕是市井最无赖的混混、冷宫里最渴望宠爱的废妃都说不出这等谄媚的话语,现在你明白阿尔图这位大臣是何等聪慧了吧。苏丹听完以后果然大笑,乐不可支。他用足尖挑起阿尔图的下巴,这位大臣还在讨好地亲吻那里,‘好吧,爱卿,那朕就赏赐给你时间,无穷无尽的时间,现在,你要怎么取悦我,度过这个长夜呢?’阿尔图当然知道,如果自己的表现不能使苏丹满意,项上人头都将不保。他恭敬地说:‘陛下,不如臣来给您讲个故事吧!’
苏丹同意了,于是阿尔图清了清嗓子讲起来。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大臣还不够聪明,面对君主的猜忌惊慌失措以至于到处拉屎和扮丑的笑话,臣子最后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被君主砍了头。那些滑稽情节被讲得活灵活现,苏丹被逗笑了,于是慷慨地挥手,允许阿尔图今夜活着陪伴他。但此后的每一个晚上都要来讲一个不同的故事。阿尔图绞尽脑汁,编出了无数个可能的故事,比如大臣是怎样发现了追随者的秘密,历经磨难成为屠龙的英雄,将龙头送给了君王,又比如大臣信仰密教,搞出了许多奇形怪状的怪物,最后也被异化成了一个神明。他小心翼翼地度过了许多个夜晚,反叛的计划也在不停地推行着,苏丹听得津津有味,每一夜都要召聪明大臣给他讲故事,他已经沉浸其中,甚至让人把这些故事都记录下来,合成一个集子,流传后世。”
“爱卿,跟你聪明的形象做对比的是朕的昏庸?”达玛拉坐在副驾驶上冷哼,难得叫起了从前的称呼。阿尔图忍不住笑,他在漫漫长夜里开车,早就倦得连连点头,只能通过讲故事来打发瞌睡虫——他们和故事里的那对君臣做着相似的事情。
“请继续听你的聪明大臣讲下去,陛下——在即将起兵的前一晚,阿尔图依然如约进了宫廷,为他的君主献上最后一个故事。苏丹倚靠在榻边,大臣跪在下面,他讲起了一个和之前都相似却又不同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大臣是个很有野心也很善良的人,他希望能够让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一直在为革命努力着,却在这条道路上失去了许多。他的妻子、他的许多追随者、他的挚友……但他仍然坚持了下去,终于有一天成功造反,自己当上了苏丹,将原先的王者囚禁到了后宫中。听故事的苏丹当然很生气!生气于阿尔图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情节。聪明大臣赶紧说,您不要着急呀!这是一个好故事,是所有故事里最好的一个!他的君主恩许他继续讲下去——大臣对原先的君王又爱又恨,爱他原先的英勇无畏、光彩照人,甚至爱他对自己独一份的宠爱,却也恨他的暴虐无道,恨他的游戏让自己许多亲友死去。他没办法再离开君主了,因为除了君主身边他已经无处可去。两个人在生与死、君与臣之间相互纠缠,最后他们约定,要一起杀死一个很坏的神明。躺在榻上听故事的苏丹入了迷,他一连串问: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阿尔图说,他们真的做到了!他们开创了前所未有的伟业,也沾手了前所未有的罪孽,因此被神明诅咒,永生永世不得解脱,被流放去四处寻找神明的碎片。时间过了一千年,大臣和君主在一个晚上开着车行驶在公路上——当然是大臣开车,因为君主这个懒蛋不想做任何事情。大臣困得要命,只好讲个故事来提起精神,他讲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古老的国度……”
达玛拉大笑起来,后视镜映照着他的侧脸,黑色的眼睛闪动出光芒,“这个故事蠢到家了,阿尔图,如果是我,在第一夜就砍掉你的脑袋了。”
“那臣很遗憾,为了陪伴您不惜钻进床底的一腔情意没有打动陛下。”
“听这种东西都是浪费我的时间。”
阿尔图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你非要偷那把剑,我们至于连夜潜逃吗?我现在困得能把车开下悬崖。”
“你居然对它一点留恋都没有?它曾经跟你的心脏紧密相贴呢,爱卿。”
是的,他们在连夜潜逃。这件事还要从一周前说起,把两把剑看得比阿尔图还重要的达玛拉意外把斩王剑丢在了夜宿的山林中。王者钟爱的宝剑恰好被附近的科考小队发现带回了城市。这可是年度最重磅新闻,千年前的帝国文物居然出现在隔了一个大洋的国家,剑柄上还有那位赫赫有名的苏丹名姓。专家在采访中捶胸顿足:“到底是谁这么不识货,竟然用现代的金属修补过这么珍贵的文物!覆盖了三分之二的剑刃,其历史价值大大缩水啊!”被指责“不识货”的两个人在酒店的电视机前沉默地看着几个专家把宝剑送进了博物馆里,用坚固的玻璃罩保护起来。无数游客围绕在玻璃罩旁欣赏,啧啧称奇。
“你就算去认领,也只会被认作偷文物的贼。”阿尔图劝道,“没听见他们说吗?肯定是盗墓贼把这把剑运到另一个大陆的。”但达玛拉坚持要把剑拿回来,哪怕通过非法的方式。因此,他制定了一个“周全详细”的计划,主要内容为阿尔图负责引开所有人,他暴力地直接闯入夺回自己的东西。在预想的计划里悄无声息的行动被两个人干得惊天动地,叫醒了所有熟睡中的安保人员,最后只得狼狈地驾车一路长驱溜出了这座城市。
“你的责任,”一千年前已退休的君主指责臣子的办事不力,“你拖延的时间甚至不到五分钟。”
“我说了很多次他是被你惊动的警报叫回去的……”阿尔图已经无力解释,“还有,你真的觉得让我去色诱一个男博物馆管理员很正常吗?”就算是当年的阿里木也很难从今天的防盗技术下偷得宝物。伟大的苏丹不愿意承认,但他们的确变得落后于时代,蛮力和旧时的权谋策略这些他们曾赖以获取功绩的东西如今没有任何用处。
“你听过忒修斯之船吗?”阿尔图问,“随着时间流逝,一艘船上的木头渐渐腐朽,人们就不断用新的木头去替换,最终所有木板都被更换过。那么,现在的这艘船还是原来的船吗?”
“你的意思是,它总有一天不再是当初那把剑?”达玛拉慢条斯理地说。
“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恋旧,”阿尔图握着方向盘,远光灯照亮前方空空荡荡的公路,还有路旁废弃的沙地,有许多劣质的广告牌竖立在此处,“每次用完那把剑都要修补,但现代人的刀剑比你的要锋利多了。”
“那么,人呢?你现在远离王城的时间比你待在那儿的时间还要久得多,你还是当时的阿尔图吗?”达玛拉靠在一边的窗户上,飞驰的汽车带起疾风,把他的头发向后吹去,“我是不是也该换个崭新的现代人?”
“如果不是的话,我就不会给您讲那个故事了,陛下。”阿尔图强调了最后两个字,这个称呼听起来倒还和千年前一样诚恳动听。
“说不定有一天就不再是了。”
“伟大的苏丹在质疑他臣子的忠诚吗?”
“反叛的臣子还有什么忠诚可言吗?”
“您还可以摸摸我的心,像当初一样。它为您死去以后又重生,此刻因为您而跳动。”
“哈哈哈……你刚才怎么形容来着?‘比市井最无赖的混混还谄媚’?阿尔图,你对自己是有清楚认知的。”
阿尔图笑而不语。他们之间很少说什么缠绵的情话,哪怕有两句也是在打闹拌嘴里说出来的,好像非得披上一层朦胧的外衣不可,太直白了叫谁都不好意思。车经行的路段越来越荒凉,公路旁是未经修剪野蛮生长的草丛。阿尔图估算着,油箱里的油应该足够他们抵达河边。
达玛拉手中的打火机咔哒一声,亮起一道幽微的火焰,点燃了嘴里的烟。烟气从唇舌间轻缓地呼出,阿尔图从后视镜看那暧昧又扰人的烟雾,如同幽灵一般的白色和达玛拉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反差。
“给我抽一口,”他说,“困。”
达玛拉不耐烦地把嘴里的烟拿出来,递到阿尔图唇边。对方把脸抵上去,含着还湿润的地方,深深吸来一口烟气过肺,脸颊正好贴着那根断指的伤疤,阿尔图趁他收回手时吻了那里。
“我看你不像想吸烟,”达玛拉歪过头戏谑地看着他。
驾驶座上的人闷笑一声,车刚好驶出公路,开向田野。崎岖的地表摩擦着劣质轮胎,车一阵又一阵地颠簸。
“你的故事呢?继续讲吧。”
“后来发生的事情,”阿尔图说,“就是君主听见的故事里某一个。不过,臣子最后给他讲的那个故事就是最好的故事。”
“你怎么知道是最好的故事?万一有别的更好呢?假如是君主把反叛失败的臣子囚禁起来呢?说不定这个故事更受欢迎。”达玛拉抽烟后的嗓音总是更低沉慵懒,听得人意动。他们也在这辆车上干过荒唐事,那是身后城市某处昏暗的街巷里。
“因为我现在很幸福,”旁边的人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仿佛只是在指出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我也很难想象,怎样会比现在更幸福。”
烟雾被笑意催得喷出来,达玛拉靠在窗沿上咳嗽,束着的马尾被他解开了,长发被风吹得扬起来。今天真是个难得的晴夜,月亮和星星都亮得吓人,阿尔图心想,还有达玛拉的眼睛,比指间那一亮、一灭的烟草火光亮得多。
“让你直接说爱我很难吗?”达玛拉问。
车越来越接近河边,他们做的计划是把车直接推进水,伪造成两个大盗驱车逃跑不小心落水的假象,然后潜进附近的森林里待两个月。那些专家还想找那把珍贵的古董宝刀?去河流广阔的下游地带慢慢摸索吧。
阿尔图踩下刹车,两个人往前一倾。他解开安全带,伸手把达玛拉指间的烟头拿来,吸食了最后一点,抛到窗外。
他看向达玛拉那双黑色的眼睛,“等你先说。”
达玛拉又嗤笑,笑阿尔图嘴硬,“那就耗着吧,聪明的爱卿,耗到你彻底死掉的那天。”
唉,聪明的大臣耸耸肩,那恐怕可是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天荒地老的事情了。
Notes:
本子设计结束,在排队打样中噜,感兴趣的老大可以来蹲蹲群->1785054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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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ilosophiofantasia on Chapter 5 Tue 10 Jun 2025 12:03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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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entDog187 on Chapter 5 Sun 15 Jun 2025 02:20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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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川 (Guest) on Chapter 5 Fri 13 Jun 2025 05:45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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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entDog187 on Chapter 5 Sun 15 Jun 2025 02:18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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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phodelTea on Chapter 5 Sat 12 Jul 2025 11:23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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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entDog187 on Chapter 6 Sun 15 Jun 2025 02:18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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