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

by cilian0210

Summary:

他的名字没能刻在杰西的墓碑上
但人们传颂杰西时，也永远无法逃避他

“有时候我感到孤独。”杰西说。

这句话是对鲍勃说的，因为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了。这里是詹姆斯帮的一处据点，在鲍勃和杰西起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后，查理很不愿意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但杰西似乎看穿了这点，故意支使他出门，而查理不敢违背杰西的意愿。

杰西今天似乎并没有攻击性，而是分外的忧伤。鲍勃对杰西的阴晴不定已经不感到奇怪了，但他本能地想要回避杰西吐露内心的时刻。杰西对鲍勃来说，可以是个幻想，英雄，恶徒，甚至是个庞然怪物，但唯独不能是个凡人。他应该要扯开话题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做到。炉火照着杰西的脸忽明忽暗，鲍勃凝视着杰西，他的脸上有隐藏着的痛苦。

“你看起来很疲劳。”鲍勃说。

杰西的表情有少许震动，他看起来似乎为自己的自言自语得到鲍勃的回应而惊讶，同时又为他的关心感到羞涩。

“我的背很痛，它让我睡不好。”他叹着气承认，扭了扭脖子。

“让我帮你按摩一下。查理去矿场做工时，我帮他按过，这能让你舒服点。”鲍勃站了起来。

杰西依旧坐在椅子上，鲍勃看出他有点犹豫。一方面他不喜欢有人站在自己的背后，另一方面房间里难得的舒缓气氛让他的警戒心松弛了下来。杰西的枪没有别在腰上，而是放在桌面上，依旧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鲍勃大着胆子走到杰西的身后，男人的背影很明显的变得僵硬了，但是他的手并没有放到手枪上。

鲍勃把这视作允许的默示，把手按到杰西的肩上。实质上的接触似乎碰到了杰西的底线，他开始抗议：“放开…”但鲍勃强力的按压打断了他的话。鲍勃在按摩上有一种天赋，他知道杰西被疼痛和畅快的绝妙平衡吸引了，因为手下的身体已经开始放松了下来。杰西的肩膀僵硬到令人惊讶，鲍勃耐心地找到一个个瘀堵的点，揉搓打圈，解开纠结的筋肉。

当鲍勃用手肘挤压杰西特别严重的一块肌肉时，杰西终于无法忍耐地从紧闭的唇缝中溢出了哼声。克制与愉悦混合的低吟让鲍勃的心头像沸水一样冒出奇怪的欲望。为了听到杰西更多的声音，他更加用力地按压着杰西的肩膀，杰西断续的吐息呻吟随着他的节奏在昏暗的房间中回响，鲍勃的手已经到了杰西的后颈处，杰西像是追随着他的手一般朝后仰起头，橙色的炉火为他苍白的脸增添了一丝暖色，红艳的嘴唇微张着，不知怎么鲍勃可以想象出他藏在阴影处的鲜红的舌尖。

在理智回笼以前，鲍勃的一只手抓住了杰西的下颚向上抬，附身咬住了那双传出动听声音的嘴唇。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杰西抓住了鲍勃的衣袖，却没能阻止鲍勃从张开的唇间滑入，追逐杰西畏缩后退的舌。鲍勃的一只手仍然扶着杰西的后颈，男人身体的颤动透过指尖传来，令他兴奋到无以复加。他的舌头找到了杰西的，开始勾弄、吮吸。杰西的颤抖更明显了，他的手这次终于用力了，鲍勃的吻被打断了，但是他没有退开，而是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注视着杰西。那双眼睛被蓝色的怒火点燃了，但是鲍勃捕捉到了其中夹杂的困惑、羞耻和情欲。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杰西的眼神逐渐平静了下来，接下来没有任何出格或者不寻常的事情发生。鲍勃不知道杰西看见了什么，他只知道那天他触摸到了杰西灵魂深处不为人知的伤痛和孤独，从此他对杰西来说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杰西一定向不同的人展示过他的脆弱，但他们都拒绝接受、拒绝承认杰西的这一面。鲍勃讨厌自己不是杰西的唯一选择，却得意于成为了杰西的最终选择。他观察着杰西，像天真无邪的小孩观察一只即将被阳光烧死的蚂蚁，他品尝杰西的偏执、神经质、暴力和疯狂，审视他在迷失和悔恨中对自己的鞭挞。他们有一种默契，致命的一击必须要等到正确的时机。

杰西在报纸上看到了迪克被关押的消息，鲍勃和查理的背叛已经成为了明晃晃的事实。鲍勃知道杰西会杀了他，因为这就是杰西对叛徒的手段。他感到焦躁、不安和兴奋，因为这就是他和杰西在等待的那个时刻。双方都做好了准备，有一个人必须死去，那个人会是谁呢？

凶杀的具体情形在鲍勃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了，他只记得自己以胜利者的姿态迎接奖励，却未能如愿。他和杰西秘密进行了一笔交易，杰西渴望获得安宁与赎罪，鲍勃则期待着荣誉与掌声，他只希望杰西和自己一样未能如愿，不然一切就太不公平了。

对鲍勃来说，世界上的人被一分为二，他和杰西属于一小撮，另外的人和他们之间有着深渊之别。当杰西死去后，世界和他之间竖起了半透明的厚墙。没有人明白他和杰西是合谋、是共犯。杰西发出了一个暧昧不清的邀请，而他同意了。他重复了成百上千遍枪杀杰西的过程，表演成为了他祭奠爱情的一个仪式，他透过哥哥看着自己的爱人。

年幼的鲍勃会通过各种牵强附会的方式寻找自己和杰西的共同点，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因为他们确实就是同一种人，无情、残忍、自我与贪婪，连至亲兄长都无法忍受他们的邪恶而选择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们自己，承受着被不被理解的境遇。

他们的命运如此紧密地交织在一起，杰西的罗宾汉生涯已处于江河日下的境地了，是鲍勃的暗杀将人们对他的憧憬与仰慕推向了新的高峰。他们各自因为对方被世人贴上了传奇与懦夫的标签，尽管这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想要的。他的名字没能刻在杰西的墓碑上，但人们传颂杰西时，也永远逃不掉鲍勃的名字。

鲍勃并不想成为杰西。但是当他低头望向面前越来越狭窄的道路时，却发现上面拓满了杰西的脚印。他郁郁寡欢，却拒绝向命运投降，他坚持斗争、坚持反抗，但有时心灵的某个角落会希望有人能终结他的挣扎，直至此时他才完全了解了杰西的心情。

杰西等待着某人赋予他一场谋杀，鲍勃并不如此，然而他有一种预感，贯穿杰西头颅的子弹依然在空中飞行，穿越时间和空间，将有一天射穿他的胸膛，而那一天并不会太远。

鲍勃并不怜悯自己，也不怜悯杰西。他只希望那一天到来后，他会与杰西在地下相见，地狱的烈火将永远灼烧他们，他们以这种形式再也不会分离。